林、重松和源造三人回去以后,病房倏地安静下来,马场独自在空空荡荡的单人房里沉思。
他忍不住回想起昨晚的事。
——你总是把错推到别人头上,说杀人是工作、是委托,自己只是受人之托,不得不忠人之事。
——当杀手也是为了杀掉别所,以慰父亲在天之灵。你找一堆理由,把心藏在不会受到任何人谴责的地方。
正鹰的一番话萦绕于脑海中,挥之不去。
——欸,善治,不是这样吧?
——承认自己是刽子手吧,干这一行就是这么一回事。
虽然马场不愿承认,但正鹰说得没错。
自己一直把杀手这个头衔当成免罪符。
打从成为杀手的那一天起,他总是对自己说:其实我不想杀人,这是受人之托、这是工作,只是出于无奈才从事这一行。对于这份工作,自己既没有成就感,也没有荣耀感——借由划下这样的界线,获取他人的谅解,摆脱罪恶感。
虽然我杀人,但我是个好人——马场心中一直是这么想。他不敢承认自己是犯罪者,因此当他与别所对峙,察觉盘据心中的杀意与杀人冲动时,他大感困惑。
到头来,其实自己根本没有做好觉悟——成为恶人,堕入地狱的觉悟。他抱着侥幸的心态过了十三年。
「这些年来,我到底在做啥……」
马场喃喃自语,垂下头来。
真愚蠢,连这种道理都不明白,自己这些年来到底在做什么?难怪正鹰傻眼。
他以为杀手和刽子手不同,正鹰却说是一样的,只有意识之别,其实是一丘之貉。
正鹰带来的日本刀与仁和加面具,和行李一起收在病房衣柜里。正鹰专程来到病房归还这些物品,大概是要马场趁着住院期间重新思考今后的去路。对于马场而言,这是不能逃避的问题。
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
马场原本打算报了仇以后金盆洗手,结果却失败了。该继续当杀手吗?他不认为失去人生目标、宛如行尸走肉的自己,能够承担仁和加武士的大任。那么,要金盆洗手吗?就算退休也一样,他能够怀着这种悲惨的心情度过余生吗?
马场瞥了衣柜一眼,暗想:「与其丑态毕露地活下去,不如用那把日本刀切腹自杀算了。」这么做,多少也可以偿还自己杀人如麻的罪孽吧——连这种自暴自弃的念头都冒出来了。
马场感到疲惫万分。现在他不想再思考任何事,无论是过去的事或是今后的事,只想稍微休息一下。
马场在床上躺下来,打算睡个觉,却被打扰了。一阵敲门声响起,他只好回应。
时间刚过下午三点,他原本以为是医师或护理师来巡房,但并非如此。
「嗨~」
门开了,一颗花俏的脑袋探进来。
是榎田。
榎田是来探病的吗?老实说,现在马场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但无可奈何,只能强颜欢笑地坐起上半身。
「今天访客真多呀。」
「啊,大家都来过了吗?」
说着,榎田环顾病房,发现源造等人带来的水果之后笑道:「我双手空空地就来了,抱歉。」
「用不着破费。谢谢你来探望我。」
不需要伴手礼,有这份心就够了。虽然马场现在只想独自静一静,但还是很感谢大家的关怀。
「不过,我带了情报过来。」
榎田得意洋洋地微笑,马场歪头纳闷。他在说什么?马场不记得自己曾经委托他工作。
「……情报?」
「别所映太郎还活着。」
闻言,马场瞪大眼睛。
马场大吃一惊。为何榎田知道别所的事?是听别人说的?还是自己查到的?他知道多少?想问的问题多不胜数,但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
比起这些问题——
「……你说的是真的?」
马场只想知道这件事。
——别所还活着,原以为已经死去的杀父仇人还活着。
究竟是怎么回事?马场皱起眉头。
「抱歉。」榎田耸了耸肩。「打探亲朋好友的私事不符合我的主义,不过这次状况比较特殊。」
榎田往圆椅坐下来,继续说道:
「你和别所见面时,是不是有个男人跑来?长得有点凶恶的东南亚裔外国人。」
没错。马场点了点头。
马场险些被杀时,有个男人突然闯入。马场没看见对方的脸,不知道他是不是外国人,不过榎田所说的八成就是那个男人。
「老实说,告诉那个男人别所在哪里的就是我。」
「……咦?」马场越发一头雾水,眉头也皱得更紧。「啥意思?」
「那个男人是我的客户之一,委托我调查别所的下落。」榎田简洁地说明:「经过我多方调查以后,得知马场大哥和别所的恩怨,所以我猜想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