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鹰一脸严肃地继续说道:
「慰藉爸爸的在天之灵?别说傻话了。当爸爸的知道孩子变成杀人犯,反而无法安息吧。」
「这——」
这个道理马场也明白。他也感到愧疚,所以在坟前向父亲道歉了许多次。
「只要别所还活着,你就无法安稳度日,所以你想洗刷十三年前的屈辱,除去不安因素,对吧?」
这番话可不能听过就算了。马场不快地皱起眉头反驳:
「您的意思是这十三年来,我一直活在别所的阴影之下吗?」
「不是,正好相反。」
马场更加不明白了。
面对歪头纳闷的马场,正鹰深深叹一口气,似乎是对徒弟的驽钝感到啼笑皆非。他望着马场问道:「你要杀别所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你别管,试着回想自己当时的感情。」
在师父的命令下,马场回顾记忆。
当时,在公寓与别所对峙时——首先,身体开始发烫,像是点了火般熊熊燃烧。
接着,双手开始发抖。不光是手,全身都在发抖。感情外溢,身体不听控制。
「……我的脑子乱成一团,身体在发抖。」
「为什么发抖?」
「因为——」
马场闭上眼睛回想。
自己的身体在发抖。
并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兴奋。
说来难以置信,当时的马场兴奋不已。面对别所,他斗志高昂。
他全身上下都在为了终于能够杀掉这个男人而欢喜。
「——你想杀他,对吧?」
被师父说中心思,马场不禁倒抽一口气。
正鹰说得没错。
当时他迫不及待,只想快点杀掉别所。
那一瞬间,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凶残本性与不祥的杀意支配马场的脑袋。
那种感觉他至今仍记得一清二楚。
马场想杀别所,想好好折磨他、摧残他、凌虐他,玩弄他的生命,最后再送他上路。
就像十三年前的自己那样,用球棒打断这个男人全身上下的骨头,将他活活打死——马场的脑子里甚至闪过这种危险的念头。
面对别所,马场的恨意高涨,一股强烈的杀人冲动驱使着他。
这种情形是头一次发生。从事这一行以来,马场从未有过想杀人的念头。
因此,马场大感困惑,甚至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他有种感觉,若是解放这股冲动,或许自己会变成疯狂的怪物。
当时并不是身体动弹不得,而是他刻意不动。理智在无意识间发挥作用,抑制冲动、拼命抵抗,不让自己被偏激的感情吞没。
所以,马场才杀不了别所。
「……我不是刽子手。」
马场口中吐出虚弱的轻喃。
——居然想杀人。
马场不敢相信。这样活像是精神不正常的杀人魔。即使只有一瞬间,他还是不愿承认自己心中萌生这样的念头。
自己是杀手,不是刽子手。
他不识得那种感情。那不是自己的感情,一定是哪里出错。他希望是如此。
「你是刽子手。」
然而,正鹰轻易否定了。
「你总是把错推到别人头上,说杀人是工作、是委托,自己只是受人之托,不得不忠人之事;当杀手也是为了杀掉别所,以慰父亲在天之灵。你找一堆理由,把心藏在不会受到任何人谴责的地方……欸,善治,不是这样吧?你想杀人,所以才杀人。」
正鹰所说的字字句句都锐利地刺入马场脆弱的心。马场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杀手这个头衔并不是免罪符。」
正鹰凝视着马场说道。
「承认自己是刽子手吧,干这一行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深深叹一口气。
「所以那时候我才问你:『你已经做好觉悟了吗?』」
马场猛然醒悟过来,回想起那天的事。留在玄界岛的最后一夜,正鹰曾如此询问自己,而马场未经深思便点头。当时他根本不明白那句话的真正意义。
不光是那一夜。拜正鹰为师之前,正鹰也问过同样的问题,要他思考自己有没有杀人的觉悟。
马场忽略了这句话的本质,把这份工作想得太简单。自己究竟蠢到什么地步?
马场越来越惭愧,垂下肩膀。
「……哎,从前我没有好好教你这个道理,我也有错。」正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