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的那一天。
那桩惨案改变了马场的一生。
当时,马场由于被金属球棒痛殴,全身的骨头都产生裂痕,有的甚至严重到断裂的地步;内脏也受到损伤,生命垂危。
父亲伤重不治。因为出血过多,送达医院不久便宣告死亡。
等到马场恢复至可以走动的程度时,父亲的葬礼早已结束。这段期间,他只能躺在床上,连要好好哀悼唯一的家人之死都没办法。
与父亲重逢时,父亲已经化为装在小盒子里的骨灰。
案发后,马场一恢复到可以开口说话的状态,刑警便频频造访病房,询问案发当时的所有细节。每当这种时候,马场都会被迫挖掘不愿回想的记忆。
老实说,他十分厌烦。
案发当天的晚上,马场结束社团活动回家,发现家中有个男人掐着父亲的脖子,打算杀害父亲。马场为了解救父亲,抄起球棒冲向对方,却反被夺走球棒,遭到一顿痛殴。他被打得遍体鳞伤,头痛欲裂,意识朦胧,不知几时间昏倒了。当他再次醒来时,父亲已经中了男人的刀——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警察说明同样的内容。
同时,马场察觉一件令人费解的事。
那一夜,戴着仁和加面具的男人救了自己,然而每当马场提起那个男人,所有刑警都歪头纳闷,异口同声表示「怎么可能有这种人」、「是你看错了」、「或许是意识朦胧而产生幻觉」,没人当一回事。
那不是看错,也不是幻觉,当时确实有个男人在场——用仁和加面具遮住脸,佩带日本刀,身穿和服便装的男人。
不信任感逐渐萌生,胃部有种乱糟糟的感觉。这些人是不是在隐瞒什么?面对刑警们宛若事先套好说词的态度,马场觉得浑身不舒服。
打开电视,播放的是福冈的地方新闻节目,话题正好是自己被卷入的那桩案子。犯人的名字也被报导出来了——别所映太郎,二十八岁,无业。电视上映出的照片确实是当时的男人。
——就是这个男人杀死爸爸。
惨案的记忆倏地在脑中复苏,当时的光景犹如浊流,流入意识之中。无端被殴的那一晚,光是回忆,身体便开始发抖。愤怒、恐惧、憎恨、懊悔——对于犯人的各种情感在心中打转,全身伤口都开始发疼。
马场至今仍然不明白,为何自己会遇上这种事?为何父亲会被杀?老天爷是基于什么考量,才让他背负如此悲惨的命运?大概永远不会明白吧……从今以后,他必须怀着无法理解、无法接受的心情继续活下去。
马场关掉电视,在病床上躺下来。
为了逃离厌恶的回忆,他试着关注今后。他有种感觉,自己大概无法回归普通的生活了。发生那种事情之后,他不认为自己还能像从前一样用功读书、从事社团活动。失去父亲这个唯一的亲人,他已无心上学,也没有余力打棒球。他必须工作,否则无法养活自己。
躺着躺着,不知不觉间便睡着了,是敲门声吵醒了马场。
马场回应之后,门打开来。
一名刑警探出头来,是个年轻的男人,年纪应该还不到三十岁。他穿着西装,手臂上挂着脱下来的外套。
马场记得他的名字叫重松。有好几个刑警来过病房,其中最常露脸的就是他。
『状况如何?』重松询问:『复健还顺利吗?』
『是,还可以……』
马场含糊地回答。虽然伤势好了许多,但称不上状况良好,而且他的情绪一直很低落。
刑警突然开始闲话家常。
『对了,听说你在打棒球?守哪个位置?』
『……内野。』
主要是二垒手——马场补充。
『是吗?希望你能早点回去参加社团活动。』重松眯起眼睛,谈起自己的往事。『老实说,我在学生时代也是棒球社的,担任捕手。』
医生说过马场的身体能够痊愈,和从前一样打棒球。
不过,问题在于心理方面。遇上那样的惨案,只怕他的心是难以复原。
马场想起刚才的新闻。他有事要询问刑警。
『请问……』马场对重松问道:『犯人会判处死刑吗?』
别所映太郎。那个男人会受到什么样的制裁?这件事让马场耿耿于怀。
『……死刑应该很难吧。毕竟他是初犯。』
听见这个回答,马场十分愕然。『怎么会……』他喃喃说道。
『他坚称是扭打时不小心刺伤你父亲,或许会酌量减刑。』
重松一脸同情地说。
『检察官是打算求处无期徒刑,但刑期顶多二十年,搞不好十几年就能出狱。如果他在狱中表现良好,便能更快出狱。』
真不敢置信。
杀了人,夺走自己最重要的家人,犯人竟然不会被处以死刑。这个事实令马场失望透顶。太没天理了,他无法容忍。
——爸爸的性命只值十五年?
马场握紧拳头,排遣这股愤懑。
——杀死人,难道不该偿命吗?
不过十几年,杀害父亲的男人便能够重获自由。早知如此,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