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对方约定的地点是博多某间宁静、不供酒的咖啡厅。三条向柜台里的中年店长点完餐后,在店内深处的桌位坐下来。
他一面把简餐和咖啡送入口中,一面浏览摊开的早报,映入眼帘的是「小三儿童行踪不明」等文字。昨天参加完祭典回家的路上,母亲带着小女儿去上厕所,回到车上一看,待在车里的男童竟然消失无踪了。男童似乎是在自行下车以后被某人诱拐的。
报上也刊登了专家的看法。犯人可能是三十几岁到四十几岁的男性,没有配偶和小孩,独居或与父母同住,曾经犯过向孩童搭讪或诱拐未遂等足可视为前兆的轻罪。
见了犯罪心理学家侧写的犯人形象,三条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了。小孩被诱拐时,被怀疑的永远是性变态者。生性只爱小孩、只对小孩产生性欲的人──警察必定会清查这类人过去的犯罪纪录。
在他朝着桌上的热咖啡伸出手时──
「你看报的模样就像个普通的上班族。」
突然有人攀谈。
他从报纸中抬起脸来,只见有个男人站在眼前。个子矮小,肚子外凸,虽然穿着西装,但外头披的并不是夹克,而是工作服,胸口刺着「山崎运输(股)」字样。
男人名叫山崎邦夫,是运输公司的老板,同时是三条的生意伙伴。他的公司是重要的运输管道,多亏山崎邦夫,三条的生意才得以成立。
「我最近正在烦恼这件事。」三条折起报纸,回以笑容。「看起来不够威严,常被瞧不起。」
「不,这不是坏事。这年头光靠长相凶恶,是管不了底下人的。黑道的世界应该也一样吧?」山崎邦夫在对面的座位坐下。「抱歉,突然把你叫出来。」
「不会。」
看起来活像普通上班族的三条一派斯文,却能稳坐牟田川组少头目的位子,其实这副外貌也帮了不少忙。他容易获取别人的信任。能够获得各种经营者的协助,赚起钱来自然容易许多。
山崎运输的老板也是三条的协助者之一。对于从事毒品及军火走私的牟田川组而言,取得运输管道是首要之务。多亏山崎运输,从外国进口的货品得以安全迅速地送达全国各地的客户手上。
邦夫瞥了放在桌边的报纸一眼。见到「行踪不明」四字,他微微地皱起眉头。
「我的孙子也是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他的孙子山崎翔太在去年十月忽然消失无踪。
「真令人难过。您的孙子是高中生吧?」
「对。」邦夫点头。「『我离家出走了,请别找我。』──只找到写了这段文字的字条。因为那确实是翔太的字迹,所以警察根本不当一回事。离家出走的高中生多的是,警察没功夫一个一个找。」
据说在这个国家,每年有十几万人失踪。
「……是啊,真遗憾。」
离家出走是家务事。如果没有疑点或是发现尸体等犯罪性,警方是不会受理的。
「不过,我女儿不相信。」
他口中的女儿指的是翔太的母亲──山崎美荣子。
「她到现在还是坚称翔太不是会离家出走的孩子,说他从来不曾惹出任何麻烦,是个乖孩子。」
「做母亲的这么想正常。」她的心情不难理解。
「美荣子委托侦探调查翔太的行踪,花了十个月,还是没有线索。她快疯了,现在动不动就发脾气,烟酒也用得越来越凶。」
听说美荣子相当溺爱儿子,想必是靠着手边的嗜好品来分散丧失感和压力。
「三条老弟。」邦夫把视线转向三条。「你有孩子吗?」
三条摇了摇头。「没有。」
三条未婚、没有孩子,双亲也都已经去世,身边没有半个家人,只有住在外地的同母异父兄弟。虽然身上流的血液有一半是不同的,但弟弟长得和自己出奇相像。只不过,相像的只有面貌而已。弟弟是个和地下生意无缘、脚踏实地的男人,鲜少和他联络。
虽然有时候会想找个人作伴,但他并不急着结婚。
「不过,我明白这种心情。」
「嗯。翔太是她接受不孕症治疗之后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子。」
与入赘的丈夫千盼万盼才盼来的长男,竟然被夺走了。突然降临于富裕幸福家庭的悲剧,在母亲心中留下深刻的伤痕,至今仍未痊愈。
为何把自己叫出来?面对迟迟不切入正题的邦夫,三条原本有些焦虑,直到现在才察觉这就是正题。
「您要交代的事,莫非就是……」
「对。」邦夫点了点头。「我想拜托你们调查我孙子的事。」
「……我很想帮忙。」三条摇了摇头。「不过,我们是黑道,不是找人的专家。」
侦探花了十个月依然毫无线索,专门走私的黑道岂找得到人?
只见邦夫面露苦笑。「我不是要你找我的孙子。那孩子八成已经死了。」
他的口气如此干脆,让三条萌生一股寒意。
「死了?为什么──」
为什么如此肯定?
「翔太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乖巧。就是这么回事。」
邦夫耸了耸肩,递出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