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被寄出的最后一封信

  若竹七海:

  前几天多有失礼之处,敬请原谅。你的推理我听得很开心,只是跟佐竹两人笑得有点太过分,感觉好像不太尊重你,在此表示歉意。

  说实话,在某些方面,你的推理带给我极大的震撼,为什么要特别强调某些方面呢(甚至加引号都不为过)?因为你的推理只有一处失误,其他无可挑剔,而且针对某事件,除了凶手之外,你的推理跟我一模一样,就是这方面带给了我极大的震撼。

  你可能是因为当时的失误,头脑一片混乱,所以没想到最终结论,也就是到底是谁杀死了泷泽?

  我也基于跟你同样的理由,怀疑泷泽的死很可能不是因为精神衰弱。如你所说,想逃开什么(就是逃开牵牛花)的泷泽,居然是冲向有牵牛花的庭院而死,实在太不合理了。

  虽然你没说,但依我的推断,你会把我的十二篇拙作串连成「我为姐姐的死复仇」的漫长故事,应该是觉得泷泽的死太不合理,因而衍生出种种推测,然后又在不合理的九月分小说中,发现只有九月分的叙述者是女性,就把这两个不合理连结起来,作出了错误的判断。

  现在你知道我姐姐还活着,也跟泷泽毫无关系,应该就会相信我没有杀死泷泽的动机。当然,我一开始就知道绝对不是我杀的。因此,我认为犯人很可能是出现在小说里的汤川,也就是泷泽的学长。

  他在丧礼上的表现让我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他显得非常激动,不断重复说着「那家伙病了」,最后被带去其他房间。他的言行举止为什么会那么异常呢?如果说是因为泷泽被牵牛花附身死亡,对他造成太大的打击,又似乎有点太过度了。

  但是,我没什么证据,想问汤川一些话,又不认识泷泽之外与他相关的朋友。而且参加丧礼时,听说他已经从研究所休学,进了某家大建设相关公司。

  就在我抱持种种怀疑经过一段时间后,某天,在佐竹房间看到了你的来信。佐竹说他不擅长写短篇故事,也没办法每个月写,打算拒绝你的邀稿。我漫不经心地拿起你随信附上的公司媒体资料,随便瞄了一下。

  看到里面的某个名字时,我惊讶得差点停止了呼吸,资料上写着「董事长汤川忠辅」。

  泷泽的学长汤川,听说是位于港区的某大公司的老板的儿子,而且他又进了建设相关公司。

  专研民俗学的汤川,可以踏入完全不同领域的公司,很可能是以「后备干部」的身分进入了自己父亲的公司,我想我这样的推断应该不会错。你们公司的内部月刊,每个月都会透过佐竹送到我手上,从中可以清楚看出,你们公司的干部都是有相关血缘的人。与资深董事总经理、董事总经理同姓的董事、部长,和营业所长比比皆是。不过,这也是我后来才发现的。总之,当时我就是强烈感觉到汤川一定在这家公司,而且很可能会阅读你编辑的公司内部月刊。

  我也认为如你所说,「非现实」的事理所当然地存在于人类周遭。你在汤川任职的公司被派任为公司月刊的总编辑,高层要求你刊载小说,于是你跟佐竹取得联络,而我正好是佐竹的朋友。如果说这是巧合,还真是巧合得可怕,我觉得是某种力量……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在这股力量的运作下,促成了这样的机缘,这股力量也可能是死去的泷泽的意志,总之,就是有这样的东西在我们周遭运行。

  我打算把泷泽之死写成小说给汤川看,如果他与泷泽之死有某种形式上的牵扯,那么,至少可以让他产生动摇。因此,我决定把小说寄给你。

  你在〈有点长的编辑后记〉里提到,随着小说篇数增加,关于作者是谁、是什么人的询问也愈来愈多。而且在入秋时暴增,甚至有人带着威胁的口吻来信询问,你把那样的询问当成玩笑,对我来说,却是十分严肃的反应,足以撼动「该不会是……」的纯想像。

  毋庸置疑,汤川绝对看到了〈消灭的希望〉,看过后不知道这个匿名作者是谁,一定觉得如坐针毡。我使用匿名,会比使用假名更令他忐忑不安。我之所以要求使用匿名而非笔名,就是有这样的意图。

  如果汤川真的杀了泷泽,又如果读者都觉得这篇看起来不太合理的怪谈很可怕,那么,汤川会怎么样呢?会想知道作者是谁吧?

  现在,他从〈有点长的编辑后记〉知道作者是谁了,知道作者姓边里,是泷泽高中时候的朋友。

  所以,我想汤川找上我是迟早的问题,他可能干脆不予回应,但也可能采取什么行动。

  我等着看他究竟会怎么做。

  你在他父亲经营的公司上班,我把我的另一个故事也告诉你,对你来说或许有些残酷。但是,除了你之外,我不知道该让谁知道这件事。

  现在是半夜两点,电话在这种丑时响了好几次。我被吵醒,便写了这封信。稍后我就去寄信,晚安。

  边里典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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