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只能问他本人。总之,他会给你吃安眠药,让你失去意识,还故意布置成你有精神疾病的状态,一定有什么原因。」
我站起来,走出房间,坊野急忙跟上来。
我拼命按电铃,山崎还是没有应门。我把手伸向门把,轻轻一转,门就打开了。
「怎么会这样?」坊野小声地说。
没有家具或任何东西的空屋,只有一份报纸掉在地上,有一则报导用红色签字笔圈了起来。
我把报纸拿起来看。
三更半夜的电话,都没什么好事。我把听筒压在耳朵上,像在聆听夜深处的动静般,停滞了好一会儿。然后,我拨了电话。
「谁啊?」对方的声音不太高兴。
不能怪他,若是我在半夜两点接到电话,也一样不高兴。
「事情都解决了吗?」我问。
「是你啊。」坊野的声音夹带着呵欠。「怎么解决啊,山崎没有回老家,也没有跟任何人联络。」
然后,坊野又打了个呵欠。
「不过,我真的很诧异呢,没想到那张奖券真的中了,我完全没发现。」
每年的圣诞夜都有大金额的奖券贩售,向来糊里糊涂的坊野可能没有发现,山崎一直默默关注着那张奖券。
「因为我们是一起去买的,所以他知道我那张中奖了,他想偷偷跟我的奖券掉换,但是,要这么做,必须我不记得自己的奖券号码,偏偏我就是记得。」
「不知道为什么,你从以前就对数字特别敏锐,可以把燕子队前三强打者的打击率背出来。」我说。
「所以,山崎想把我逼疯,让我产生暂时性的记忆混乱,变成Emptiomania。他给我下药,让我失去意识,再把一堆东西搬进我房里,把我塑造成狂人。如果没有你,他已经成功了。」
「是啊,」我回答:「可能成功了,坊野,如果你没来找我。」
「山崎一定是在那家店里偷听我们说话,发现计划很可能失败,就赶回家,准备带着奖券连夜逃走。」我深深叹了口气。
「喂,坊野,我欠你一个人情,就是烧杯那个人情,在我回到家仔细思考前,我一直以为我终于还了这个人情。」
我喝口滴了白兰地的红茶。
「我开始觉得不对,是因为想起你在第一通电话所说的话。那时候,你说每个月都被借贷公司拿走一堆存款。可是,你发生Emptiomania现象是从圣诞节开始,到现在不过十多天而已,怎么会被借贷公司拿走一堆存款呢?」
坊野在听筒那端打了小小的喷嚏。
「好吧,就当作是幻觉药的关系,让你产生暂时性的记忆混乱,可是,山崎为什么要连夜逃走呢?」
「咦?」
「他要连夜逃走,大可什么也不带地逃走,为什么要带走所有东西?奖券的奖金高达九千万,他根本没有必要把少得可怜的家具统统带走。没错,真的是少得可怜。今天我打电话问过房东,房东说山崎是在一月底搬来的,搬家时的行李只有一辆小型货车。」
电话那端传来摩擦火柴的声音,我闭上眼睛,揉揉太阳穴。
「你是故意打翻咖哩的盘子,好制造出咖哩汁沾上外套的状况。你演出幻觉状态中的坊野,像极了被陷害的精神病患者,只为了让我作出是山崎假扮成你的结论。但是,我当时跟踪的还是你,你装扮成扮演你自己的山崎。」
「你怎么会知道?」在漫长的沉默后,坊野问我。
「从指甲看出来的。在我昏睡前,你的指甲就在我眼前,指甲前端是粉红色。而你当时在玩具卖场的黑板上涂鸦恶作剧,用的就是粉红色粉笔。粉笔折断时,粉笔嵌入你的指甲里,就那样留下了。」
我等了好一会儿,坊野还是沉默不语。
「我不知道山崎怎么样了,只知道你要把情况布置成山崎连夜逃跑、下落不明。因此,你必须想办法处理他的行李。如你所说,年底没有收垃圾,只装满一小货车,以九千万来说的确是微不足道的家具,但要丢弃数量又过多。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就把所有家具搬进了自己房间。然后,再把这么多东西的出现,归咎于Emptiomania。那时候,你的房间除了你不可能买回来的东西外,还掺杂着山崎的东西,对吧?」
坊野缄默不语。
「于是,山崎窃据朋友的奖券,连夜逃跑的罪行就成立了,而且他还成了企图把朋友逼疯的大坏蛋。你因为没有任何证据,也无法证明奖券是不是自己买的,所以不能报警。而山崎当然是下落不明了,这就是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不是故意的。」坊野说:「我并不是故意的,奖券本来就是我的,山崎却硬要分一杯羹。他在公司到处说我喜欢赌博,害我被打入冷宫,还说他有权利分一半的奖金。我只是轻轻打他一拳,没想到他撞到CD播放器,血喷得到处都是,嘴巴还冒泡,没多久就不动了。」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那天不会接电话,」坊野说:「你不是说过你最讨厌三更半夜的电话?我决定把你卷进来后,一直很后悔。本来以为半夜打给你应该找不到你。我真的很不想这么做,拟定计划后,也很想找理由制止自己。在许久不见后,见面就拜托对方确认我是不是有精神疾病,恐怕也只有你会答应了。所以,如果你没来接电话,我就不会进行这个计划,你为什么接了电话?」
「我在练习,」我说:「我在练习接半夜不吉利的电话。」
「大过年就触你霉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