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我隔壁,跟我在同一家公司上班,我们是好朋友,这件事我也跟他说了。他跟我一样都很爱赌博,常常在一起赌马、赌船,也曾经一起买股票、奖券。」
我把手伸进头发里,来回抓挠着。
「那个人真行呢,居然知道购物狂这种名字。」
「他很博学,跟你一样,跟我不一样。」坊野微微一笑说。
「那山崎现在在哪?」
「他回老家了,昨天还担心地打电话给我,我把请你跟踪我的事也告诉他了,他的身高跟我差不多,但比我壮一点,性格跟你有点相似,你们两个都很聪明。」
听别人说这种话会觉得是讽刺,但出自坊野口中,听起来就很自然。我皱起了眉头。就在这时候,正要用大嘴巴的嘴角衔起柠檬苏打吸管的坊野,忽然在嘴巴里叫了一声,欠身向』肘。
「怎么了?」我尾随坊野的视线,转过头去。
我们的座位后方是一片玻璃,面对商店街。
坊野抿嘴一笑说:「说人人到,是山崎,居然还不到初三就回来了。我们走吧,我把他介绍给你。」
我们各自喝完自己面前的饮料,站起来。
「是我看错了吗?」坊野抱着杯子和日本酒,坐在房间仅有的空地。
「他就算听不到电铃声,也应该听得到你在叫他啊,可能是回来了,但还没回自己住处。」我难以置信地环视房间。
这个房间真的比想像中惊人,冰箱、电话、音响、录影机和收音机等电器产品,重重叠叠堆在墙边,床的四周都是填充娃娃、女儿节的小饰品、要有杀人的勇气才敢穿上街的奇装异服,而且是男生、女生的衣服夹杂在一起,还有百货公司的袋子、装着碗盘的箱子、纸尿布、玩具、小饰物和鞋类。我抱着膝,勉强坐在铺仅有的空间上,接过坊野递给我的杯子。
「真是够惊人了。」
「你也知道,年底没有收垃圾,而且说不定还可以卖点钱,只是没有收据,恐怕没办法拿去退。」
「可是,今天你也都是刷卡啊,怎么会没有收据?」
坊野张大了眼睛,喃喃地说:「说得也是。」
我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一点都没变。」
「国中时,我弄坏了实验教室的烧杯,你居然以为是自己弄坏的,还去跟老师说对不起。」
我倚靠着床上的大牛填充娃娃。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坊野笑了起来。
我喝一大口酒说:「你绝对不可能有购物狂或健忘症之类的疾病,因为只有心思太过复杂的人,才会得这样的精神疾病。」
「你还说得真白呢。」我想把脚伸直,正要挪开坊野脱下的外套时,突然发现一件事。「喂,坊野,这件外套……」
眼前突然地一片迷蒙扭曲,杯子从手中滑落,房间里堆积如山的物品,就像透过鱼眼镜头观看般,不断向自己逼近。
「你怎么了?喂,你怎么了?」
在坊野逐渐微弱的叫声中,我看到坊野的粉红色指甲,在我眼前左右缓缓摇晃,然后愈摇愈快、愈摇愈远、愈来愈朦胧……
眼前有匹蓝色的马,我思索着这世上不可能有蓝色的马,但明明就在眼前,所以我想再思索也是枉然。我发现一只蜜蜂停在马的鼻子上,是黄色与茶褐色相间的条纹花样,看起完全就像只蜜蜂。小熊维尼遇上这样的蜜蜂,应该也没得挑剔吧。
我推开毛围巾的马鼻子爬起来,头一阵剧痛。阳光从窗户洒进来,坊野也全身虚脱地躺在我脚下。酒瓶翻倒在地上,弄脏了地毯。我看看时钟,确定已经天亮了,我们整整睡了十八个小时。
一打开窗户就灌进了冰冷的空气,我觉得恶心想吐,立刻冲到厕所。然而,最后吃的汉堡套餐早已在胃里消化,只吐出了黄色液体。我洗把脸、喝点水,再把坊野叫醒。
「这酒哪来的?」我问。
「咦?山崎送我的啊,他说我新年八成是一个人过,叫我把酒喝了。」脸色苍白的坊野说。
我想起昏迷前要说的话,把坊野的外套拿起来仔细检查,上面没有半点污渍。
我站了起来。
「喂,到底怎么了?」坊野忐忑不安地问。
「说你是购物狂,是山崎扯的漫天大谎。」我说。
「为什么?」坊野大惊失色。
「我跟踪你时,你吃了午餐,吃的是咖哩饭,服务生送点心布丁来时把盘子弄掉了,咖哩的汁液四处飞溅,你的外套也沾到了。可是这件外套却没沾到任何东西,可见这件外套不是那时候打扮得很像你的人穿的衣服。」
「打扮像我的人?」
「我三年没见到你了,坊野,我只是跟踪你所说的那件外套的主人。而且,为了不想吓到对方,我还尽量保持距离。对方披着围巾、戴着墨镜,根本看不清楚长相。再说,我虽然有看到对方从这栋公寓出来,也看着他回到了这栋公寓,但是并没有确认他进了哪间房间。」
「不会吧……」坊野抬头看着我。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山崎打扮成你的样子去当购物狂。」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