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居好奇地在优介前面挥舞:「这也要拿来做标本吗?」
「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要随便碰。」优介勃然色变,抢过新居手上的物体。
「生姜根很重要?」
优介满脸的无奈,那表情就跟他帮小武除去「蠢蛋」时一样。然后又跟那时候一样,抿嘴笑了起来,只是这次什么也没说,很宝贝似的把东西收进了桌子抽屉的最上面。乐天派的新居,很快就连照片的事都忘了。
事情是发生在三个礼拜后,那天是圣诞夜,也是第二学期的最后一天。新居的成绩比想像中好很多,所以母亲心情大好,在父亲和益男带回来的圣诞蛋糕插上蜡烛,开始了温馨的家庭聚会。可能是因为把通知单给父母看的一大仪式顺利结束,新居的食欲比平常旺盛,不知不觉连平常不爱吃的牡蛎都吃下去了。吃完饭、开始切蛋糕时,新居就觉得不太舒服。吃完蛋糕后,肚子愈来愈痛,痛到连新居自己都很惊讶。
「真是个大笨蛋,乐昏头,吃太多啦!」姐姐边唠叨边替新居铺床。
新居吃完消化药后,就钻进棉被里,呻吟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姐姐拿着铝箔纸包装、上面绑着缎带、大约五公分立方的大包裹,走到新居床铺旁。
「这是隔壁优介做的蛋糕,是水果蛋糕呢。」
很漂亮的蛋糕,飘散着白兰地的淡淡香味,若是平常,新居早就开心地扑上来了,但是那时候,新居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姐姐,给你吃吧。」
「我可以吃吗?」由纪子现实地展露开心的表情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大口咬下去。
「真好吃,我也好想要那样的弟弟。」
「对不起喔,我不像他。」
姐姐不停地赞叹:放了好多葡萄干啊、这白白的东西是杏仁吧?
「如果他只做蛋糕,放弃植物、动物还有标本之类的兴趣,就无可挑剔了。前几天,我还看到他抓住活生生的蜥蜴,抓着它的尾巴甩来甩去,真的好可怕。还有,在隔开我们家跟他们家的小径上,有盆仙客来都长出盆外了,他也不修剪,就那样丢着不管。傍晚我买东西回来时,因为光线有点暗,好几次差点绊倒,好可怕喔。」
「拜托你不要一下说好吃、一下说可怕。」新居不高兴地说。
肚子还在不时抽痛,更糟的是,过年前吃太撑倒下,一定会被家人拿来当笑柄嘲笑好一阵子,想到这样,新居就觉得姐姐的粗线条让人烦躁。
好不容易开始有点食欲,是在夜幕低垂的时候,于是新居带着一整天吵着要去散步的小武,优闲地在乡间小路绕了一圈。回到家,就看到红灯在家门前转个不停,由纪子被抬上了救护车。新居推开哭泣的外婆,狂奔到由纪子身旁。
由纪子虚弱地笑着说:「只是突然觉得肚子痛,不用担心。」说完,就跟益男一起被救护车载走了。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新居整个人都呆住了。
优介走过来说:「怎么了?」
「不知道,她说她突然肚子痛。」
优介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可怕。然后,他抬起头看着黑暗的天空,又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圣诞蛋糕好吃吗?」
「啊,你说那个蛋糕?我吃坏肚子,今天都躺在床上,所以没吃,全被我姐吃光了。」
优介刹那间露出惊讶的表情,看着新居,张开嘴,又默默闭上。新居问他怎么了?但是,话都还没问完,他就转身走回家了。
新居抓着小武的狗绳,呆呆伫立在开始飘落的细雪中。
那之后,已经过了十多年。幸好当时由纪子没有流产,五个月后平安生下女儿,不知道为什么,新居与优介从此变得疏远,高中、大学都各自就读不同的学校,也没再说过话。
去年圣诞夜,在某个圣诞舞会上,新居又遇见了优介。可能是喝了点酒也有关系,优介变得聒噪,说他正在研究所攻读地质工学,偶尔替杂志写SF,因为不擅长写文章而常有读者来信批评他像在写论文。
「由纪子还好吗?」
两人决定续摊,从第二回合的聚会场所溜出来,在小小料理店干杯后,优介不经意似的问起。因为装得太过不经意,新居不禁笑了起来。
「她很好,那时差点流产的孩子,现在已经上小学了。她也变胖了,现在完全像个欧巴桑。」
「我偶尔回家时会跟她擦身而过,所以也知道她很好,只是要亲耳听见,才能彻底放心。」优介喝口啤酒说:「因为我做了对不起由纪子的事。」
「对不起她的事?」
「是啊,那时候我在圣诞蛋糕里加了仙客来。」
「仙客来?」新居大吃一惊,把酱油糖炒的小菜牛蒡丝都掉在地上了。
「你是说那个盆栽的仙客来?你把那摇曳生姿,有红、有白的艳丽花朵放进去了?」
「是啊,不过,我放的不是花瓣而是根。」
「为什么放那种东西下去?」新居难以置信地逼问。
优介依然黝黑的脸庞浮现犹豫的表情,遥望着远方某处说:「理由……就不提了。总之,由纪子就是因为吃了那个蛋糕才差点流产,所以我一直很在意。」
「结果并不是很严重,你竟然为了这种事跟我疏远,未免太傻了。不过,你怎么会想到把仙客来放进圣诞蛋糕里呢?」
优介跟以前一样,表情扭曲地笑了起来,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