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书、稿纸、便条纸、时刻表、底片、相馆的纸袋、三越的手提袋,甚至还有卷起来的脏毛巾和压扁的面纸盒。
书架前的一堆纸山,应该是稿子。纸山底下夹着糖果包装袋,其中几个已经融化,沾满了灰尘。广词苑字典的空盒子被倒放当成笔筒,插放着携带用将棋组和脱毛的习字用毛笔等。右边靠墙的地方有堆积如山的资料,以奇迹似的状态叠放着。我战战兢兢地试着拉开抽屉,好像被什么卡住,拉不出来。
「里面放了太多东西,很重吧?」总务广川笑咪咪地说:「不久前,青木打电话回来,叫我帮他找东西,从那时候就打不开了。」
「什么时候的事?」
「咦,什么时候呢……」广川抓着到处乱翘的粗硬头发思考,「啊、啊、啊,我想起来了。」
她突然大叫,把我吓一大跳。
「是青木去东北出差时的事,所以是三个礼拜前。」
「三个礼拜……」
看到我喃喃自语的样子,广川觉得很好笑,吸着气哈哈大笑,笑得摇头晃脑。看着她那样子,我不禁想起骆驼。
「是的,那之后再也没有人碰过。」
我不由得叹着气时,伊佐谷拿着黑色大垃圾袋过来说:「你觉得不需要的东西,不管什么都可以丢,反正留着也找不到,你丢了他也不知道。」
我决定放手去做,开始小心翼翼地推倒桌上的纸张。写满青木象形文字般字体的原稿,几乎都没有衔接,只有一张印着四二的编号,还夹杂着几张看不懂在写什么的便条纸。尽管她们说可以丢,我还是觉得不能随便乱丢。找一找说不定找得到的状况,跟完全不存在的状况,有很大的差异。
最麻烦的是,我猜青木某种程度一定知道这张桌子有什么东西。如果会扰乱他仅有的记忆,别人实在不该整理他的桌子。「拉扯上吊者的脚」这句话,瞬间闪过脑海。
然而,这样正经八百地为他人着想的时间十分短暂,桌子脏得这么彻底,很难不激起人的斗志。渐渐地,我开始大胆地丢起东西,丢弃的行为是否与肉体结构的排泄相关……我不清楚,总之,丢弃会带给人某种快感。
我丢了,一丢再丢,丢了去年日期的收据、酒店寄来的邀约信件,丢了应该已经没用的电池,丢了口香糖、生锈的剃刀,和发黑的牙刷,只有把照片都搜集起来做了整理。不过,某家旅馆的餐点放大照和狗的背影等等,显然是用来消耗底片的那几张,我还是丢了。包括午餐休息时间在内,大约过了四小时,到三点的下午茶时间时,青木的桌子周边已经焕然一新了。正好有收废纸的卡车经过,我就请卡车把纸类统统载走了。东西减少了三分之一,不过,桌底下还有五双带来公司穿的拖鞋,以整体感觉来说,「还有点乱」的形容,会比「已经收拾干净」来得贴切。
「变整齐了呢。」伊佐谷喝着浓浓的煎茶,很满意地称赞我。
「我几乎把所有东西都丢了。」从丢东西的兴奋中稍微清醒过来的我,有点担心。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伊佐谷豪迈地一笑置之,吃着不知道谁出差时带回来的「西乡山药糕」。
「顶多就是一些旧收据、模糊的照片,有一次他说名片用完了,又印了新名片,结果根本还没用完,像大象的坟场般静静地躺在抽屉最里面。我催印刷公司在百忙中把名片印出来,他却老样子笑咪咪地说找到了,真的会气死人。不过,青木是个好人,很难对他发脾气。」
就在这时候,门啪嚏作响打开,满脸惊慌的圆山连冲带跑地进来,他看也不看张口结舌的我们一眼,直接冲到青木桌前,大叫了一声「哇」。
「喂,这里的月历呢?」
「月历吗?」
书架与隔壁桌子之间,原本有张名片大小的年历,是复古的广告年历,上面有个兔女郎装扮的金发女郎躺在沙滩上。
「我丢了。」
「丢了?」
「刚才给了收废纸的人。」
「收废纸的人带走了?」圆山像恶魔般狠狠地瞪着我,「干嘛丢呢?现在才九月,丢得太早了吧?」
「可是,那张是去年的年历啊,那边墙上不是有今年的年历?」
我搞不清楚状况,把手指向印着龙升天水墨画的年历。圆山半张大嘴巴,呆呆望着半空。这时候,青木悠悠哉哉地回来了。
「看吧,我就说很可能已经丢了。」
「你还说得这么悠哉,那上面有很重要的记事啊。」
不知道事情原委的我和青木两人看着圆山,之后因为圆山的一句话才知道事情严重了。
「重要记事?记了什么?」
「人名。」圆山哀号地说:「啊~有那个名字,就可以用定价拿到全五段的广告呢。」
*
那是昨天晚上的事。圆山去拜访客户的新上任宣传部部长,才四十多岁的部长个性豪爽、很好相处。他很遗憾地说,今年九月他才刚从茨城分店调回总店,所以还没有机会去附近喝酒。于是圆山就邀部长去气氛轻松、专卖当地好酒的地方喝酒。
「嗯,这酒好喝,」部长爽快地喝着,「我家住待遗,所以没什么机会喝,愈久没喝就愈好喝。」
「你住那么远?」
「至少要两个半小时。那是五年前买的,只有乡下才买得到那样的房子。交通费是由公司全额支付,所以不用花钱,但买了不少书。我看书很快,简单的书在往返的路上就可以看完一本半。」
&e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