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九月 吉祥果梦

>   我擦着头发,从绵延弯曲的走廊走回房间时,隔壁房间的纸拉门敞开着,里面有位女性,年纪约四十五、六岁,以娴熟的姿态禅坐着,手放在双膝上,拇指与食指轻轻交合。抱着观光心态来的我.这才想到这里不是一般的山,而是圣地,人们来这里都是为了信仰,想着想着不禁心虚起来。这时候,女性结束冥想,缓缓吐气,放松全身力量,对我嫣然一笑。

  「你好。」

  「啊,你、你好。」我慌忙放下擦拭头发的毛巾,回应她的问候。

  「投宿的客人好像只有我们两个。」

  她把脚松开、伸直,从小钱包形状的香烟盒拿出香烟,点上火。

  「不嫌弃的话,一起吃饭吧?一个人吃也无聊。」

  我欣然同意,因为我不希望连出来旅行都要孤单地吃饭,也对这位女性有强烈的好奇心。一直以来,我周遭都没有跟信仰或宗教相关的人,即使有我也会尽量避免谈及那样的话题。

  日本曾经跟其他亚洲国家一样非常热中宗教,住在这里的人们时刻不忘对着森罗万象祈祷。现在,尽管宗教多少变得有点可疑,日本人的生活还是少不了神、佛。而且有人活在不曾衰微的信仰中,就像这位女性。

  「真难得呢,你这么年轻就来高野山参拜。」

  我正襟危坐地面对厚厚的高野豆腐、豆皮汤、炖煮青菜和香蕉等餐点,她突然给了我完全脱节的称赞。我大吃一惊,支支吾吾地回了些话,大意是说我来这里纯粹只是好奇。

  「不久后你会遇到好事喔,因为这里是日本最有名的灵山,你要虔诚膜拜后再回去。」她不以为意地接续我的话。

  「你是从哪来的?」我试图改变话题,边吃着丰盛的餐点边问她。

  「东京目黑,来修行的。」

  「修行?」

  「是的,我梦到神的使者叫我去京都,于是就去了京都的东寺。那里也是大师建造的寺庙,可是去了那里,又想来高野山。本来打算去完东寺后就回家,结果临时改变了行程。」

  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如果是在东京某处,一定会觉得她说的话很奇怪,然而在高野山吃着素食、大碗饭,听起来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甚至觉得高野山有那样的吸引力是无可厚非的事。

  「你常梦见神的使者吗?」

  「嗯,算是吧,第一次是梦见不动明王。」她左手端着汤,边喝边说:「离婚前,我从来没有过那样的经验。大约一年前左右吧,不动明王突然在梦里出现,吓我一大跳。因为住在目黑,就去见了目黑不动明王※。一看之下,大吃一惊。目黑的不动明王所摆的姿势,跟在我梦里出现的一模一样。」(※供奉于东京都目黑区三丁目天台宗寺院的不勤明王。)

  之后,她作过好几次类似这样的怪梦,就把店里的工作交给别人,开始正式修行。

  「虽说是修行,我并没有加入什么特别团体的打算,或许入寺修行会比在尘世修行容易些,因为周遭环境会让人想要修行,然而我还是选择在一般生活中修行。应该说我很幸运吧,现在跟我住在一起的男人擅长查询密教文献,所以我学会了真言和手印,再长的梵文我都读过一次就记住了。」

  「哇~」我不由得惊叹。

  之后,我问了她种种关于修行的事,一直问到很晚。那是至今跟我完全无缘的世界,有太多我想知道的事。她知无不书,把冥想方法、祈祷仪式都告诉了我。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被修行僧叫醒,虽然还勉强可以在正殿做早课,却困得头脑一片空白。听完讲道后,我强忍反胃的感觉,去了一趟「高野参拜」。

  这一整天,我带着各堂通用的参观券走遍了高野山的城市。共参观了御影堂前的「三钴松」、「灵宝馆」、缘起于刈萱上人且以蛇发故事闻名的「刈萱堂※」,和弘法大师入定的「奥之院」。去奥之院的道路两旁竖立着无数有名、无名的坟墓,有曾我兄弟、武田家、毛利家、真田家和上杉家,我一一鞠躬致意后,拍照留念。(※筑前刈萱庄的藤原繁氏有两房妻子,某天晚上繁氏仿佛看到两个妻子的头发变成了蛇,扭打在一起。后来大房谋杀二房未遂,繁氏厌倦了人与人之间的嫉妒和憎恨,于是出家,被称为刈萱道心。后来儿子来找他,两人一起在刈萱堂修行。)

  城市虽不大,走起来也很费劲,回到住处时已经过了傍晚,我马上去泡澡,消除疲劳。才刚泡完,那位女性就笑盈盈地迎向了我,嘴唇右下方有浅浅的笑涡。

  「怎么样?参拜了很多地方吗?」

  「是啊。」我笑着回答。

  「觉得愿望会实现吗?」

  「不知道。」

  我先回房间,再端着送来的餐点去她房间叨扰。我一一回答她的问题,把今天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她,包括被种种坟墓所震慑,对扑灭白蚁的业者所建的白蚁供奉塔及火箭形状的塔感到惊讶等事。东扯西扯,一直扯到了半夜,我不记得为什么话题会转到那里去,总之她说起了她的「灵异体验」,说得很激动,不时摇晃右手上的筷子。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也可能不是什么灵异体验,纯粹只是幻听。我第二个孩子流产,因此跟老公离婚,回到了娘家。我父母是老古板,所以不管理由为何,认为离开夫家的女儿就是耻辱。我当时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待在家里又要听他们发牢骚,只好每天去打柏青哥或泡在咖啡店里。」

  *

  到了九月,残暑愈发严酷,岸本和子闲散地走在娘家附近没什么人的林荫道上。这个城市不愧是文教区,交通流量少,树木特别多,市中心有土地面积广大的大学,邻近道路多少都蒙受大学树木的恩泽。

  这条路两旁分别有两家妇产科,在这种人潮不多的地方或许很适合这样的建筑。面对西方,右手边是木下妇产科,左手边是坚持妇产科。木下妇产科比较古老,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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