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视打发时间。
某天不再下雨的傍晚,我又带着相机去公园。有点强烈的夕阳焦炙着街道西边,公园的树木被冲刷得一尘不染,露出鲜艳的绿色,叶子上的露珠映照着夕阳,就像无数个小型天象仪。我无心再看镜头,有种被填满的感觉,悠然自得地散步欣赏植物。
就在这时候,听到类似惨叫的声音,我停下了脚步。
是什么声音呢?
我侧耳倾听,又听到啪沙的微弱声响,不安油然而生,我加快了脚步,因为声音似乎来自我之前拍摄过的海桐花树丛。
咔哩昧哩昧哩……
我战战兢兢地往树丛望去,差点叫出声来。毋庸置疑,就是前几天问我海桐花名称的女人,正拿着巨大的花剪,夹住海桐花的树枝扭断。
火红的夕阳刚好从树枝与树枝之间淡淡地洒落。不知道是激烈运动的关系,或者只是阳光照射的关系,短发凌乱、咬牙切齿地摇晃着树木的她,满脸通红,看起来有点可怕,仿佛把海桐花当成了她所怨恨的男人。
女人抬起头,像前几天瞪着海桐花那样,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放开手中的花剪,夹住树枝的花剪,就那样悬吊在半空中。
我努力吞下像是鳗在肺里的小石块似的气息,问她:「你跟这棵树有仇吗?」
「咦?」她一头雾水地看着我,再看看自己的手。
比一般女人大的手汗水淋漓,手指根处都是水泡。满手的黑色污垢,就像被磁铁吸附的铁砂。
「的确有仇,我知道即使如此也没道理乱砍公园里的树木,可是我真的很想要一棵。」她回头看着我说:「可以假装没看见吗?」
我张开嘴,又闭上了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海桐花可以说是我妹妹的仇敌。」
她像是看透了我眼底微微浮现的好奇泡沫,为了封住我的嘴巴,开始说起那件事。
*
距今约十五年前,当时二十二岁的大原优子走在十二月的黑暗坡道上,轻轻喘息着。
她在池袋的英文会话教室工作,负责接待事务。到了十二月,尽管没有商店街或市镇小工厂那么忙,还是免不了加班。现在已经过了八点,不但肚子饿,也觉得愈来愈冷,更担心待在家里的妹妹,于是她加快了脚步。
优子的双亲在她十八岁时相继去世,现在她跟今年十七岁的妹妹早苗,一起住在父亲遗留下来的老房子,靠少许的遗产利息和优子的薪水维持生活,衣食还不至于缺乏。但是只有两个女生还是有点危险,不久前,附近某公司老板才被闯空门,小偷把他家翻得乱七八糟,结果只偷走两千圆。听说到了年关,人心都比较浮躁、容易动怒,所以凶案特别多。闯空门倒还好,万一抢匪跑进来……想到这里,优子一阵寒颤,不由得拉紧了大衣的前襟。
走到坡道尽头,就是幽静的住宅区,伫立在冬日的满天星辰下。其中一盏街灯从几天前就快坏了,一闪一灭地哀叫着。穿过石子路,离家数公尺的地方,有个人孔盖,她习惯性地用力踩了一下,清脆的咔当声划破了寂静。
这时候,几公尺前的路上,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个人瞄了她一眼,就踩着石子路离开了。霎时间,优子缩了缩身子。
(他不会是从我们家出来的吧……)
这么一想,她立刻心慌意乱地冲进了家门,边拆下围巾,边大喊妹妹的名字。没有听到回应,优子更慌张了,才走进放置电暖炉矮桌的客厅,就滑了一跤。
「姐,你怎么了?」
大概是昏迷了几秒钟,清醒时,看到早苗正狐疑地看着她。
她抱着头爬起来,说:「啊,我好像看到有可疑的人从家里走出来,所以很担心你……你怎么不马上应声呢?」因为安下心来,突然觉得难为情的姐姐,不由得大声起来。
早苗却红着脸,悠哉地笑着说:「因为你太晚回来,我在电暖炉矮桌上睡着了,我马上准备晚餐。」
优子替左额头上的肿块冷敷后,就去隔壁房间找药箱。两坪大的房间面向小小的庭院,有短短的外廊,一进去就是摆设双亲佛坛的壁翕。她擦完药后,点燃线香,像平常一样合掌祭拜。
早苗边热味噌汤、边问她:「还要忙一阵子吗?」
「嗯,这几天都会比较晚回来,从明天开始你不要等我了,自己先吃饭。」
这么回应的优子站起来时,发现线香的烟微微摇曳,原来是外廊旁边的挡雨板有些敞开。从很久以前就关不紧,很难把栓子拴进洞里的内窗也没上锁。优子打开窗户和挡雨板,望向庭院。
隔壁的灯光把庭院照得隐隐发亮,外廊右手边是父亲精心栽种的山茶花。优子往花丛下面定睛一看,不禁花容失色。她清楚看到柔软的泥土上,有比自己和早苗大很多的脚印。
优子冰冷的脚在汤婆子※上磨蹭,一整晚都睡不着。看到脚印时,她真的吓坏了,全身颤抖,说不出话来。(※暖壶。)
入侵者应该是翻墙进来,偷窥屋内,正好那天早苗嫌窗户的栓子不好拴,没有把窗户锁上。幸好入侵者可能是临时胆怯,没有闯入屋内,要不然早苗可能已经被杀,或是受了伤。优子怎么样都无法抚平心中的恐惧。
不过到了早上,两个年轻人就没那么害怕了。早苗着手整理庭院,优子负责做早餐。优子对植物完全没有兴趣,有父亲遗传的早苗跟她不一样,非常细心照顾庭院里的植物,还满脸认真地说过将来要当植物学家,有她不切实际的一面。吃早餐时,早苗不停地聊着梅子盆栽,大概是不想碰触昨晚的事。优子也不愿再想起那个入侵者,但出门前还是再三确认窗户有没有锁好,并且不忘叮咛早苗。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不能怕麻烦就不关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