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吉本的鞋子里不是有樱花花瓣吗?那么,花瓣是什么时候飘进了他鞋子里?」
我一只手捞起飘落在地上的桃色花瓣,往画在地上的樱木庄吹去。
「那天刚好吹起强劲的南风,所以学姐边吃饭、边想,花瓣恐怕会从窗户飘进房间,烦恼着又要打扫。当时正待在一号房的学姐,担心的不是一号房,而是自己的三号房。而且,一号房比樱花树更南边,既然吹着南风,吉本又是待在靠南边的房间,花瓣怎么会飘进他鞋里呢?
「如果樱木庄是死胡同,风就无法穿越,很可能会反弹回来,把花瓣吹得到处都是。即便不是死胡同,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点风反弹回来,所以,花瓣飞进一号房或六号房,或许也不无可能。」
我站起来,从被神附体般唱歌唱个没完没了的那群人中,拿了一点日本酒来。
「但是,有人会在冲进火灾现场时,还先乖乖脱鞋子吗?不过人在慌乱时,难免会做出超乎常理的事,所以就当作他是脱了鞋才进去吧。但即便如此,花瓣也不会飘进他的鞋里。因为他冲进六号房后,就把门关起来了。
「学姐不是听到门打开、关闭的声音吗?那么,难道是玄关旁的窗户开着吗?不可能,如果窗户开着,吉本就会敲门问有没有人在,学姐应该也会注意到六号房有人。然而,你们所有相关的人所采取的行动,都是认为六号房没有人。」
藤子慑服地缩起脖子。
我喝着日本酒,继续接着说:「还有,吉本的行动有个大疑点。红色塑胶桶在六号房的窗外,你说是从砖块围墙外扔进来,再点燃火柴扔进来,可是砖块围墙只比你高一个头,你身高一百四十八公分,所以砖块围墙大约一百六十公分到一百七十公分。而吉本的鼻子会撞到上面门框,怎么想都应该有一百八十五公分到一百九十公分,除非你住的那栋公寓年代久远,是依据江户时代的人的身高建造的。」
「没那么久远。」藤子闷闷不乐地插话。
「那么,吉本为什么没有从砖块围墙上往里面看呢?既然发现有东西在燃烧,又是来自围墙内,一般会先探头看怎么回事吧?他却贸然打开了人家的房间,还冲了进去,可见吉本早知道会失火。」
「哎呀,」藤子像猫一样伸个懒腰,抖了抖身体。「愈来愈冷了。」
藤子吃起了剩下的豆饭团,我也跟她一起吃。咸度恰到好处,是很好吃的饭团。
「真想来杯热粗茶。」我说。
「你继续说下去,我就让你喝。」藤子斩钉截铁地说。
「那么,樱花花瓣是在哪里飘进了吉本的鞋内呢?那附近没有其他樱花树,所以不可能是其他樱花树的花瓣飘进了一号房的吉本房间。而讨厌樱花的吉本,也不可能在来樱木庄之前,先在其他樱花树下赏花。
「不过,我讨厌樱花,现在却也坐在这里赏花,所以不能妄下断言。但是有个更合理的推测,那就是吉本先去了朋友家,那个朋友家樱花盛开,飘得到处都是,而且坐落在比樱花树更远的迎风处,那就是樱木庄房东的家。」
「原来如此。」藤子沉吟着。
「铃木圭次的鞋子里没有樱花,他是踩着运动鞋出去的,所以花瓣并不是在一号房掉进去的。」
「吉本是去房东家。他脱鞋进了屋内,花瓣是在那期间掉进去的。他可能是知道房东要烧六号房,试图阻止,所以装成第一个发现者。因为这样他才知道六号房没有人,也没上锁。」
「听说房东被川西勒索,今年春天,房东有个孙子要进知名的私立中学,这个孙子在小学时曾经偷窃,被川西撞见,川西还掌握了证据。房东趁川西不在家时,偷走成为勒索把柄的东西,为了不留痕迹,决定纵火。到此为止,你都猜得没错。」
藤子稍作停顿,抬头看着我说:「决定纵火的人,的确是房东,但是听说点燃火柴的是吉本。不过,他已经逃之夭夭,没有被抓到。」
「哎呀,」我抓抓头说:「学姐,你真差劲,既然知道犯人是吉本,干嘛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那怎么行,整件事都被你这个学弟看透了,最后让我说句『只有这点猜错』又不会少块肉!」
她那张像松鼠的脸不停地扭动着,又补充说:「房东把纵火和灭火的荣誉都给了吉本,交代他在火还没有延烧到其他房间前,就把火灭了。那个证据是合金做成的小机器人玩具,吉本把它藏在我看到的那个畚箕的樱花花瓣里,夹带出去了。那种东西根本很难当成证据,可是万一西川真的告诉学校,小孩子被叫去问『你是不是偷了这个』,恐怕三两下就会招了。身为祖父,一定是不忍心看孙子被努力考进去的学校退学,真值得同情。」
藤子学姐微微皱起眉头,接着说:「会选择在大白天纵火,听说是怕万一晚上火势延烧,会有人伤亡。老实说,这是个很危险的计划,那天刚好起风,稍有一点失误就会造成大灾难。但是,川西要求在那周结束前支付封口费,只有那天是他不在家的大好机会,所以房东才会急着采取行动。」
「原来如此。对了,学姐,」我抬起发冷的屁股,伸个大懒腰说:「那之后,你跟铃木圭次怎么样了?」
藤子学姐难为情地笑笑说:「喂,那是樱木庄之恋,所以是瞬间绽放……」
「瞬间绽放?」
「然后瞬间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