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他滚了足足三米远,直到撞上了一棵大树才停下。血的味道在口中迅速蔓延开来。
「……好痛……」
数秒间,意识变得浑浊。但眼睛还睁著,手脚也依然能够动弹。他不敢相信自己还活著。这绝不可能是对人用的炮弹。
艾丹狠狠地抽打了自己一下,同时确认著四周的情况。方才跑过的位置如今已被炸出了一个大坑。杂草已经烧尽,只剩一片焦黑。艾丹对武器并不熟悉,他不知道刚才爆炸的究竟是什么,但能够确信的是,自己的所在已经暴露了。同时他也认识到,对方是可以毫不留情杀敌的狠角色。
「喂,埃尔?」
艾丹感受到了紧攥著的那双小手的温度,他轻呼一口气,转头看向身旁。
然而本应在那儿的少年却不见踪影。艾丹的脸色变得煞白。
——不在,埃尔他,不见了。
手还握著。没错,手还是握著的。温暖的触感,还留在自己的手中。但是身体不见了,脸也不见了,脚也不见了。剩下的,只有手。
被炸烂的手,甚至能看见腕骨。
——骗人的吧。
剧烈的心跳声几乎将耳膜撕裂。他向后方望去,在远处倒下的树木间,看到了一颗小小的脑袋。一动不动。
「埃尔——!」
艾丹哭著呼唤埃尔的名字。那张小脸抽搐了一下,露出了一丝笑容。
——太好了,他还活著。
「……等我……」
听见声音的艾丹更加欣喜。那张小脸动了动,转向他的方向。虽然埃尔的头部血流如注,但他依然活著。虽然他的手已经被炸飞,但他依然活著。依然活著。
……他还活著。
总之抱上他赶紧跑吧——正当艾丹振作起来的瞬间,枪声再度响起。
这次不再是方才那样威力巨大的炮弹。听起来是来自小型枪械连续而密集的射击。
艾丹立即俯下身子躲避。黑暗中响起了他人中弹后的惨叫。
——我已经顾不上别人了。
现在我能关心的,只有自己,还有埃尔。
在枪声停止前决不能抬头。
心脏却以恼人的音量疯狂地跳动。
嗵,嗵,嗵。
——别响了,吵死了。
嗵,嗵,嗵。
——啊啊,吵死了,吵死了啊。
为什么要这么凶狠地射击。难道这很有意思么。听著如雨的枪声,艾丹不禁这样想道。直到一切平息下来,他才颤抖著仰头看去,却在目睹眼前景象的一瞬间僵住了。
「埃尔……?」
少年正以求救的眼神望著他,眼珠子瞪得彷佛要掉出来一样。
口型僵硬地定格在没有说完的「等我」。
埃尔就这样睁大眼睛望著艾丹,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啊、啊、啊——呃啊、呃啊啊啊!」
艾丹自喉间挤出一声怪异的哀嚎。
他立即起身逃离原处。即使埃尔最后的眼神仍如芒刺在背,但他仍不由自主地选择了逃跑。
心跳声有如晨钟的鸣响。像是有上百人同时朝自己叫嚷那样,他的脑中一片乱麻。或许是因为听见了枪声,又或者是因为埃尔最后那一声「等等」,此时艾丹的身体滚烫得彷佛能将身上的衣物点燃。
——埃尔死了,埃尔死了。
他不知道小队里其他同乡如今状况如何。如果踩到了地雷,或者中弹的话,恐怕也性命难保了。
——埃尔死了,埃尔死了,那么年幼的埃尔死了。
「啊、啊啊——呃啊、啊啊啊……!」
怀著自己也难以理解的情绪,他发出一声声号哭。艾丹原本想要大声嘶吼,却只敢将声音压得极细极弱,或许并不能称为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痛哭流涕,鼻中的堵塞使呼吸都变得困难,但双腿却一刻也不敢停歇地拚死狂奔。
——不要,我还不想死。
这是理所当然的想法。对死亡的恐惧激发了他求生的本能。
——不、不要、不要……就算再也打不了棒球也好、怎样都好,我还不想死啊。
不想死、我不想死……我根本不是自愿来这种鬼地方的。
「妈、妈……爸!」
——想再一次,还想再一次。
见见母亲和父亲。
——我还不想死。还有那么多想见的人。
脑海中接连闪过了家乡人们的面容,最后浮现的是一位女性的微笑。
那是他尚未道别、亦未能品尝嘴唇滋味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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