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侬答应得轻描淡写,看得出是体恤露莎卡。如果是她,应该比露莎卡更能安慰阿尔玛吧。
尽管有点难以放心,露莎卡依旧将两人留在通道上,敲敲医务室的门。接著,回应从室内传来──
「……哎呀,这回是少校对吧。一个接一个,让我体会到受欢迎的感觉呢。」
躺在床上的娜塔莉,对走近的露莎卡报以微笑。那张笑脸实在太过一如往常,让露莎卡打从心底为她的精神力感到惊叹。
如果处于同样的立场,自己能有一样的表现吗?
「我难得开玩笑喔?没反应会让我很尴尬的。」
「……啊,抱歉。你一直都很受欢迎喔,娜塔莉。」
「这……反应和我原本期望的不太一样呢。」
娜塔莉有些脸红,以手指轻轻理起自己的红发。平常漂亮的螺旋散开,柔顺地摊在背后,感觉十分新鲜。
不由得看呆了眼的露莎卡,让娜塔莉眯起眼睛质疑:
「怎么啦?盯著人家看……我虚弱的样子有这么稀奇吗?」
「不,你把头发放下来的模样很新鲜。因为平常入浴时都没有注意看……」
「要是入浴中感受到那样的目光,我早就申诉了!」
娜塔莉气冲冲地回答,那副模样怎么看都是平时的她。
实在难以相信,此刻胸口的「死亡」还在侵蚀她。
「……你刚刚,和夏侬聊了些什么?」
露莎卡不愿自己看娜塔莉的眼神里闪过悲哀,主动转换话题。但是,娜塔莉彷佛已经看穿露莎卡的内心,微微一笑。
「没什么大不了的。像是训练学校时期的回忆、今后的业务……毕竟夏侬将来应该会担任副队长,得让她振作一点才行。」
「──说的也是。在你归队之前,应该会指名由夏侬担任副队长吧。要是不交接我可就头痛了。」
「嗯,是啊。毕竟,这支部队包含阿尔玛在内,聚集一堆天空的问题儿童……莉兹蓓特和蕾莉,也还有很多东西必须让她们好好学。」
娜塔莉扳著手指,数起交接的内容。队上每一个人,她都有仔细观察。所以,不禁令人这么想──她果然是希格德莉法队的副队长。
「我怎么样啊?在你看来,我的飞行方式有没有什么能改进之处?」
「要我指出少校的改进之处?没有。」
娜塔莉当场回答,露莎卡听了微微苦笑。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没有进步空间。
但是,娜塔莉彷佛要盖掉露莎卡这种想法似的,接著说道:
「因为少校的飞行方式,太美了……如果我还有什么能说的,那就是──少校一直都是我的榜样。」
「────」
「没办法一起飞到最后一刻,实在是非常抱歉。」
娜塔莉深深低下头,露莎卡一时之间无法回应。
这句悲痛的台词,她究竟深藏心里多久了?胸口寄宿了不能告诉任何人的嫩木以后,她有多少次觉得自己已经走到终点?听说打倒槲寄生或许能得救以后,她又作了多少次自己得救的梦?
──这种煎熬,就像身处活地狱。
「……这是爱呀。」
「咦?」
突然听到这句不合时宜的话,让露莎卡吃了一惊。娜塔莉看著瞪大眼睛的露莎卡,展现慈母般的微笑。
「我之所以能平心静气地为大家设想,是因为爱。」
可能是为了鼓励露莎卡,也可能是为了鼓舞自己,以前会红著脸否定这个词的娜塔莉,一点也不害臊地如此宣称。
于是,露莎卡杀掉了那个软弱的自己。那种话、那种意志,不适合此时此刻。所以,露莎卡笑了。
「我也爱你喔,娜塔莉。」
并且直接做出爱的告白。
「────」
听到这个答覆,娜塔莉眼中闪过难以诉诸言语的感情。
不过,真的只有一瞬间。她藏起眼底的感情,开口说道:
「那么,代表我们是两情相悦呢。」
娜塔莉给了这种开玩笑般的回应。从敞开窗户吹入的风,轻抚她的发丝。她任凭秀发随风飘,眯起眼睛。
「阿尔玛、夏侬,还有大家,就拜托你了,少校。」
娜塔莉坚强地微笑,露莎卡也努力回以微笑。
担心自己是否有好好微笑的同时,她也暗骂自己做的笑容练习不够──
5
「──麦酒,来一品脱。」
淡淡地点单,一把抓起摆在吧台上的酒杯,然后一口气喝掉带有泡沫的麦酒。露莎卡要将自己的不中用连著酒一起喝乾。
面对阿尔玛、面对娜塔莉,都是什么也说不出口;面对布拉福德姊妹,也只是强迫她们做决定;自己身为年长者,究竟做到了什么?
「喝太多喽,艾弗瑞斯卡少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