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水冲到身上时,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就在同时,脑海里响起一个沮丧的老人声音。听到声音的刹那,我原本向下沉沦的心理曲线顿时勾勒出半圆形的弧度往上翘了起来。
「你闭嘴啦。」
「喂,稻荷,你不想听我说话吗?」
我逃也似的冲出浴室,用丢在床角的浴巾胡乱擦拭身体。即使我捂起耳朵,脑海中的声音仍然无法消失。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而且你居然拒绝听神说话,你这样也算是巫女(※传达神之旨意的女子。)吗?」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巫女。」
我心浮气躁,猛然掀开贴在下巴的OK绷,底下有一块形状奇特的瘀青。我用低沉的声音对着模糊镜子中的瘀青说:「你这个低等动物,给我出来。」
「干么?」
听到我的话,瘀青发出微微光芒,情绪似乎有点激动。然后,一个好像小猫般的东西蹦了出来,外形好像狐狸和豺狼的混合体。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它的脖子。
「你马上滚出我的身体。」
「你怎么可以说神是低等动物?」
那个自称为神的东西被我抓着脖子,无法动弹,拼命挣扎。
「什么狗屁神,我猜你根本就是低级的动物灵。」
「你你你……!你说话太不知分寸了!」
我的话似乎激怒了它,它的身体喷出苍白色火焰。然而,这种虚幻的火既不热,也没有任何感觉。
我从小对怪力乱神的感应能力就特别强,经常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让我身边的人感到害怕,也曾经好几次被莫名其妙的怪灵附身。被灵附身,有时候右肩会异常疼痛,有时候会听到奇怪的声音,每次都会请邻居的老太太帮我收惊。被附身了两、三回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产生了抗性,十岁之后就未再被附身过。
三个月前的某个晚上,我喝醉酒回家途中不小心跌了一跤,下巴不慎用力撞到了地上的一块大石头。自从处女膜破掉以后,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那次之后,就有奇怪的东西占领了我的身体。原因似乎就在下巴撞到的那块石头。据这个低等动物说,我撞到的似乎是以前被当作御神体(※被认为住着神灵的神圣物体,通常放在神社内膜拜。)膜拜的「白狐石」。结果,我的下巴被撞出一块形状奇特的瘀青(听说这个形状称为「如意宝珠」),我只好贴上一块OK绷掩饰。
「呜嘎,你给我闭嘴。」
我用最可怕的声音对着好像叫春的猫一样聒噪不已的呜嘎吼道。虽然我很不想叫它的名字,可是整天说「你这家伙」或者「你这个王八蛋」太麻烦了,所以决定用这个低级灵自称的名字「呜嘎」来叫它。
刚被附身时,我心想反正一定是低级灵,三、五天应该就可以把它赶走,搞不好它会自然消失,可是即使请人帮我收惊也完全没有效果。而且朋友介绍一位认识的特异功能人士说,呜嘎并不是灵。
呜嘎到底是何方神圣?假设这种低等动物果真是神明,那世上还有什么值得相信的?我从来不相信什么神明,只相信我自己。
「真受不了,你高贵的血液在哭泣。」
呜嘎再度重复了这句自从它附在我身上后已经说了数十次的话。
「而且神圣的巫女居然不是处女,实在太可悲了。」
「如果你不喜欢,尽管离开我的身体,没有人留你。」
我抓着呜嘎,用尽全身的力气丢到墙上。呜嘎撞到墙壁之前,缓缓放慢速度,从空中飘回我的盾上。
「废神毁释(※日本明治元年,政府为了打压佛教,发动了「废佛毁释」运动,此处的「废神毁释」应有相同之意。)运动破坏了神社,我们这些神明无处可居,也失去了信众。神明在静静沉睡的同时,等待巫女现身,让民众信仰再度复活。稻荷,我们是在神的引导下才会相遇。」
「我觉得你找错对象了,我无意协助你,不管你叫我做什么事,我都不会帮你。」
「我这种高级神,血统不够好的人无法成为我的附身。你应该感到骄傲。」
鸡同鸭讲的对话让我更累了。
「只要你离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懂吗?」
「我们这种古老的神明无法抵抗像你那样的高贵血统。」说着,呜嘎再度隐入我下巴右侧的瘀青,只留下一团白色火焰。
第十次谈判又以失败告终,我的情绪更低落了。
「真是受不了。」我自言自语地迅速穿上衣服。一定是这家散发霉味的汽车旅馆的闭塞感腐蚀了我的心。
我把没有增加多少分量的皮夹塞进皮包,踢开沉重的房门,逃也似的冲了出去。我每次都这样,不过会向柜台的李阿姨打声招呼。
天色早就暗了,十一月的风冷冷吹在脸上,让人预感到冬天的脚步。
冷风吹得我慌忙从口袋里拿出希望牌短烟,点了火。我慢慢吸了一口,身心都轻轻地飘了起来。转眼就消逝的恍惚感随着紫烟一起吐了出来。
我走在鸭川的堤防上,叼着烟抬头仰望,我所住的稻荷山山上的万家灯火和点燃的烟融为一体。
这里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日本省特别行政自治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