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袖子里,但下一秒钟,小修那无力的双手便摆出「万岁」姿势,毫无抵抗地坠落。反作用力使得小修妈往后一仰,踉跄了几步。
完了,小修会死掉。
就在这时,正下方的阳台有一道白影飞扑而出。一瞬间还以为是大型犬,但并不是。从三〇三房跃向空中的真绪将坠落的小修抱入怀中。头下脚上的两具身体越变越小,再这样下去他们会头先着地、猛力撞击地面的。
下方人群发出的绝望惨叫席卷了真绪和我,在傍晚的天空扩散开来。
喉咙好痛,我一定也叫出声来了吧?
真绪在空中缩成一团,她沐浴在夕照下的身体紧紧包覆着小修。原本头上脚下、垂直落地的姿势转了半圈,变成与地面平行,下一个瞬间就落在叠得很乱的棉被、床垫堆上了。
「真绪!」终于听得到自己的声音了。我丢下瘫软在地的小修妈,朝走廊飞奔而去。没心情等电梯的我跑下楼梯,快得像是用滚的。
跑到公寓大门外才发现自己没穿鞋子,但我根本没心情回头,直接追向扛着薄床垫跑的人。
绕进南侧的停车场时,棉被床垫山的周围已经筑起了人墙,这十几个人全部都默不作声。不自然的沉默当前,我的脚是越跑越沉重了。
不管真绪的模样变得多么惨不忍睹,我都不会把脸别开的。
在内心发完誓后,我拨开人群。
最先映入我眼中的,是丹宁布料包裹下的屁股。
「真绪?」
四脚着地的真绪听到我的呼喊后转头过来了。
还活着!
真绪还活着!
「真绪!」
「嘘!」真绪的食指抵上嘴唇,接着比了比被子上躺着的小小身躯。
「……他不行了吗?」
「乱说什么啊!他活得好好的,但大概是因为震惊过度,所以恍神了。还有,左肩可能脱臼了。」
仔细一看,小修的胸口确实有在起伏。
他左手上浮现的深色瘀青见证了母爱的执著。小修简直像失了魂似的,除了偶尔会眨眨眼以外,身体一动也不动。
「小修,小修!」真绪轻拍他的脸颊,但他没什么反应。
「小修!」上方传来心急如焚的呼喊声,我、真绪以及周围的人群同时抬头仰望。是小修的妈妈。
「妈妈!」小修听到妈妈的声音后回过神来,身体一弹,按着左肩开始哭闹:「好痛!好痛!」仿佛是被火烧到似的。
虽然这样说很对不起小修,但我和真绪看到他哭总算是安心下来了。
住在其他楼的中年女性轻轻用毯子盖住只穿一件T恤的小修。
小孩的尖细哭声让现场气氛渐渐回归日常。
刚刚一直沉默得像被施了咒的人群之间,总算开始有「太好了」、「救护车呢?」的话声此起彼落。
「啊,她倒下来了。」周围的某个人抛了这么一句话。我抬起头看,发现刚刚还从阳台探头出来的小修妈已不见踪影。有几个围观民众当机立断跑向公寓大门。
「浩介。」真绪转向我。
「怎么啦?」
「我现在喊累也没关系吧?」
「当然啊!」
「啊——累死我了!」
真绪一伸懒腰,周围人群便笑开了。
「大家好啊。」真绪害羞地向众人行礼,而在她身旁的我抬头看着三〇三号房的阳台。那里并没有高到令人头晕目眩,但也没有矮到可以让人抱着十公斤以上的小孩坠地,而且毫发无伤。
「啊!」真绪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惊慌,从毛衣上方摸了摸胸口,确认戒指没掉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我对着担心戒指胜过自己身体的真绪苦笑,接着又抬头看了一次阳台。
(她毕竟是从天而降、突然蹦出来的孩子,所以我有时候会想:她会不会哪天又突然消失不见呢?)
岳母说过的话自行在我脑中重播。
「不会吧。」逐渐逼近的救护车警笛压过了我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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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有你小修才能得救,哎,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谢意。」送我们到医院玄关的小修爸不断向我们鞠躬致谢,害我们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真绪一面穿夹克一面说:「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罢了。」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了不起的。从公寓三楼往下跳是该做的事吗?
小修爸似乎觉得口头道谢不够意思,还从钱包里拿出一万圆钞票说:「至少让我出个计程车钱吧!」我连忙谢绝他的好意:「啊,不用了,公寓离这里也没有很远,真的没关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要是拖拖拉拉不走,小修爸搞不好会把钞票硬塞进我们的口袋,于是我们就逃命似的离开了医院。
回头一瞥,正好看到小修爸向我们深深地鞠躬。
真绪的皮肤接触到初冬夜晚的彻骨空气后,身子抖了一阵,嘴巴却吐出令人难以置信的话语:「好啦——走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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