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可以告诉我钱是要用在什么地方的?是有在投资没让我知道吗?」
真绪摇摇头不发一语,但微启的嘴唇说明她内心已产生动摇了。
「那,是赌博吗?」
真绪再度摇头。
我不断列举出需要花大钱的事情,希望猜到正解:连带保证人,街头贩卖,美容整形,老鼠会,男公关酒店。
真绪听了全部都摇头,删去一个可能性的同时就减去了一个疑问,但「她到底要把钱用在哪里」的谜团本身也越滚越大。
我们隔了一张二人座小桌子相对而坐,令人坐立不安的时间不断流逝着。
「我是想要改……」嘶哑又细小的声音说。
「啊?」
「我说,我是想要改存到其他银行。」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也不用把钱领出来,等新户头开好再把钱汇过去就好了,不是吗?你不可能不知道汇款手续费跟遭小偷的风险,哪一个比较大吧?」
「……嗯。」真绪缩起脖子点点头,看起来又变得更娇小了。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想要改存到其他银行去?」
间隔没几秒,真绪就开口了:「呃,该说是一时兴起吗?不对,我还是考虑到利息、ATM手续费等等因素,才想改存到对我更有利的银行去……还有,就是那个嘛,有吉祥物的信用卡很可爱,我很想要。」
真绪的说明瞹昧不清,我怎么听都觉得她只是想到什么就随口说出来。
「真绪啊……」
「还是这样好了。」真绪抛了一串连珠炮,打断我说的话:「钱我还是存回原本的银行好了。就像浩介说的,放在房间里就太危险了。明天中午的休息时间我会带到银行去存,抱歉让你担心了。」
她的脸色惨白,一定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吧。只是,我现在如果穷追不舍,恐怕又会对她大小声了。
我将疑问压回内心深处,轻声问她:「你真的会把钱拿去存吧?」
「嗯。」真绪点点头,吸了吸鼻涕。
「拿那么多钱走来走去太危险了,要多跑几趟,一次存一点。」
「我会的,真的很抱歉。」
「不会啦。时间晚了,要不要去洗澡了?」
「嗯。」
我目送准备换衣服的真绪走进寝室,之后打开电视。但主播正经八百的声音在这个当下听来格外恼人,所以我马上就把电源切掉了。
之后,这令人快要窒息的气氛还是持续着。
我们各自做着睡前的整理工作,几乎没有四目相对,躺上床之前也没有接吻。
结婚以来,我们第一次碰到这样的状况。
如果是平常的话,我们会在关灯后,望着天花板再聊一下天,聊的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事,例如车站北口的便利商店旧址开了新店,隔壁平岩家那个叫小修的小朋友今天说了什么话。
还有,进入梅雨季后我们开始会使用空调的定时功能,要调温度的时候我和真绪就会有摩擦。我说太热了,真绪就会说刚刚好:真绪说太冷了,我就会说刚刚好。你一言我一句,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然而现在,我们背对背躺在同一张床上,盯着掩于黑暗之中的墙壁,默不作声。
真绪出差回来非常的疲倦,却睡不太着。
我一直感觉到她一下子调整姿势,一下子抓痒,动作都非常小心,近乎神经质。如果是在平常,真绪的翻身可是粗鲁到床垫都会晃;拉被子的手势就像是要直接把被子抢走似的。
还是对她说说话吧,我心想。
刚刚对真绪破口大骂,情绪激动了起来,害我现在根本没有睡意。
夜晚太漫长了,我无法假装没感觉到她的无精打采,无法彻头彻尾沉默不语。
我刻意翻个身当作信号,开始说话:「你——」太久没说话,声音都岔了。「你会不会热啊?」
「没关系。」她回答,还吐了一大口气。
打破沉默后,我趁势追击:「刚刚对你大小声,真是对不起。」
「不会,我也要说对不起。」真绪回话的声音有点变调了。
我看着墙壁,尽可能用我最平静的声音说:「如果无论如何都需要钱的话,就找我商量一下吧。这次事发突然,我吓了一跳才大声骂你,可是你如果好好跟我说,我一定可以冷静地听进去的。我不会要你马上跟我解释,但等我们双方都冷静下来以后,我会希望听听你的想法,好吗?」
「……嗯。」她乖乖回答了。由此可见,「把钱改存到其他银行」果然是随口说说罢了。但我要是现在就追问真相,只会加深我们之间的嫌隙。重要的不是追究事实牵连的面向,而是解决问题才对。
刚刚我不知不觉地把脚缩起来了,此时我刻意打直。
「浩介。」真绪对我说话了:「真的很对不起,害你担心了。我一直在考虑某件事,结果心一急就采取了行动。不过我真的不是要拿去做坏事或做蠢事,请相信我。」
真绪既然这么说,就代表她真的不是要乱用吧。
我决定相信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