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我知道你们把我当成宝贝女儿养大,也知道你们为我劳心伤神,但我不打算连喜欢的人都让你们费心打点。」
听完女儿的话,父亲以哀叹一声回应,双手紧紧盘在胸前。这次不管再怎么等,他都没再说话了。
「这么说来,就是谈判破局罗。」真绪突然起身,拉住我的手。「不管谁反对,我都要和浩介在一起。再见罗,我送你到车站。」
「真绪……」
真绪的妈妈想叫住她,但她连看都不看一眼,只丢下一句「我不会回来吃晚餐」,就勾起我的手朝玄关快步前进。
「那个,打扰了,改天我会再——」
真绪使力拉上门,所以我的问候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哇,胃要着火啦!」真绪一口气灌下微带酸味的红酒后,将玻璃杯朝杯垫一扣,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它钉在桌上。
我煞住不断伸向鲔鱼冷盘的手,帮自己和真绪的杯子注入透明液体。酒瓶一下子就快空了。
「可恶,我真是不甘心啊!」我咂咂嘴,将最后一块鱼肉放进口中。
「喝吧、喝吧,喝完再吃吧,年轻人。」单手手肘撑在桌上的真绪,露出像是在笑又像是在不爽的奇妙表情,向我劝酒。
我们走到镰谷车站附近,一路上都无法摆脱遭逢重大打击的心情。为了振作精神,我们走进了一家义大利餐厅,结果醉倒在里头。
餐厅是在我搬离这一带后才开的,因此这次是第一次来。
店面很小,只放得下六张桌子;除了披萨和义大利面之外,菜色称不上多,这点也很有偏乡店家的风格。
女服务生大约是高中生的年纪,她在厚围裙下方穿的是牛仔裤,应该就是她自己的吧。还有,保留水泥抹刀痕迹的地中海风墙面上隐约浮现青绿色的霉斑,东一点西一点的。一言以蔽之,就是间不起眼的店。
不过我们不在乎,只要能喝酒就行了。
「我还以为他们铁定会开开心心接受我呢!」
「哇,好久没有听到有人在日常对话中用『铁定』这个字了。」
「啊,是个没人用的字呢。」醉意渐浓的我胡乱回话:「以为他们铁定会开开心心接受我,结果狠狠赏了我一顿闭门羹。」
「啊哈哈哈哈。」真绪似乎也醉了。
店内播放着小编制爵士乐团演奏的歌曲,大概是付费频道的音源吧。我和爵士乐不熟,所以不知道曲名。
七点过后,来客越来越多了,这间店虽然位于郊外,但有许多家庭来用餐。
「我爸妈啊,现在还是把我当成小孩。」真绪噘起嘴。「他们只有我这个女儿,所以还想把我养在家里吧。哎,看准他们有这种心理就一直住在老家的我也有问题,但他们的态度还是很奇怪啊。」
「的确很奇怪……但又不能跟他们说什么。」
服务生送菜上桌了。「这是您的炭烤黑猪肉。」
我们趁这机会向服务生加点一瓶酒,点的种类和刚刚喝完的不同。明天早上大概会惨兮兮吧。在那之前,就连回不回得去上井草的公寓都是个问题。住我老家也不是不行,但明天就没有西装可以穿了。
我在脑海中追溯着漫长的回家之路,真绪则开始碎碎念:「我有在工作,虽然金额不大,但每个月也是会拿钱回家,我也能像现在这样喝酒,就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嘛。」她一面吐苦水,一面把微焦的猪肉送入口中。「啊,这个好好吃喔,浩介,你快吃。然后啊,我们新年的时候去了草津温泉,我觉得订房间很麻烦就交给他们去弄,结果他们订三人房,如果我才十六岁就算了,我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耶!如果是跟妈妈两个一起旅行订两人房的话,我可以理解,为什么我到了这个年纪还得和爸爸一起睡啊?差额我可以出,让我睡别间房间嘛。」
「咦?你是真绪吗?」听到那粗哑、没什么格调的说话声,我便转头去看我斜后方的座位。
一个顶着红褐色头发的女人从位子上起身,朝我们走来。她穿着松垮垮的黑色棉衣棉裤,没化妆,脸颊肉下垂,眉毛好像被她忘在什么地方了,没装在该装的位置,受损严重的头发只有发根是黑的。谁啊?
「果然是真绪嘛,哇,好怀念啊!」女人毫不客气地盯着我看。「咦,你是那个……那个奥田吗?啊?你们是怎样?在交往?」
我想起来了,听这惹人嫌的语气、看这把人当白痴的眼神,我便知道她是潮田,也就是在真绪头发上涂乳玛琳的那个女生。真绪似乎也想起了来者的身分,立刻露出不悦的表情,拿起叉子「唰」一声使劲刺入猪肉,无言地送进口中。
「请小心后方。」送菜到其他桌的女服务生瞥了潮田一眼,完全不掩饰心中的嫌恶。我们和她大概会合得来吧。
真绪大概连和潮田说话都不想吧,于是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潮田……小船一?」
「我现在改夫姓山本了。然后啊,那个就是我的小孩,叫亚吕霸④,很可爱吧!」
她手指的方向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发色和母亲相同,放在眼前的披萨瞧也不瞧一眼,热中于手机游戏,要笑不笑的表情和妈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鞋子也没脱就将脚踩在椅缘上,由此可窥见山本家的教育方针有多棒。
「好啦,你们是怎样?」潮田将棉衣袖子里伸出来的那只手指头放到桌上,不死心地再问一次:「在交往吗?你们两个。」
我直截了当地点点头,潮田原本说话就已经很刺耳了,此时说话的音量又变得更大:「耶?惹人嫌二人组搭上线啦?笑破我肚子啦!」
再拿乳玛琳涂她一次好了,我心想,爱抓狂的孩子复活了,然而真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