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紧绷的早晨空气中,真绪打了一个嗝,冒出了刚刚吃的烤鲑鱼味。
「抱歉。」和话语一同吐出的气息凝结成白雾。
真绪的脸颊红红的,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酷寒所致呢?或许两者皆有吧。
此外,她心中的娇羞也有影响,她的大衣下穿着我的毛衣。
也就是说,我们走到那一步了。
昨晚,我们一如往常约见面,一如往常吃了晚餐,本来也应该要一如往常挥手道别的。但电车到达真绪要换车的车站时,我拉住她的手,将她留在车内,想到我们又有一阵子会见不到面,就忍不住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停车时间只有数十秒,感觉起来却久得要命,发车音响完,门关上了,她一语不发地握紧我牵住她的那只手。
「我没赶上野田线的末班电车,所以我会去住公司同事家喔。思,住武藏小山那个同事。还有,明天是休假,所以我大概下午才会回家。」真绪打电话回家报备。
我第一次看到她说谎。真绪并不是在东急目黑线的武藏小山,而是在西武新宿线的上井草下车,也就是离我公寓套房最近的车站。
真绪在讲电话的时候,我想到她的爸妈,心中涌起一股罪恶感,于是拼命憋气不让电话收到我的声音。
我们在站前路上的便利商店买了饮料、牙刷、卫生用品等等的东西,走在回我家的路上没说什么话,在公寓入口附近差点踢到台阶跌倒——这些都是昨夜发生的事,现在却觉得好像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
今天早上,我们在家庭餐厅吃完没配几句话的早餐,走在星期六早晨住宅区的路上,也还是几近无言。我们走在阴影处,结果寒意从鞋底直升而上,让我们的脚都开始发抖了。
罪孽深重的我们畏畏缩缩地横越井草八幡宫境内,来到善福寺池的池畔。
天空非常开阔。
微风无声地在水面上掀起波纹,散步中的初老夫妇与我们擦身而过的那一刻,对我们说了一声「早安」。
不习惯与陌生人打招呼的我们,也以沙哑的声音回了他们一句「早安」。
停在树上的雀鸟啾啾叫个没完,仿佛在催促我们「讲点什么吧」。
「好冷噢,哎,毕竟是一月,当然冷嘛。」我不怎么用心地望着前方,同时低声说了一句不怎么重要的话。今天早上醒来后,我一直不太能盯着她的眼睛看。
「但是走着走着,身体就暖和了。」真绪对着捧在嘴边的双手吹气,视线一下飘向晴朗的青空,一下又追着池塘里的花嘴鸭跑,忙个没完,但总是巧妙地避开我的脸。
「我们走满远的耶,你还好吗?」
「嗯,我很好。」
听到她越说越小声,语调僵硬,我又更慌了。在昨晚之前,我并非对女性毫无了解,但心情跟着对方动摇、紧张的经验还是第一次。
大学时代,我曾经有一个短暂交往的对象,她是在我打工的家庭餐厅工作的打工族。我们约会了好几次,交换过圣诞礼物,一起过夜一次。
虽然听起来很不负责任,但如果有人问我:「真的喜欢她吗?」我只能回答:「不知道。」或许不是因为喜欢才在一起,而是想要沉浸在「我和别人一样有个女朋友」的心情中也说不定。
我工作的那间店有张员工用的确认表。我们要确认的项目有好几个,从用餐座位调味料的更换到厕所洗手乳剩余量等等都有,确认过后就要在方框内做个记号。
我和当时那个女朋友过的生活就有点像打工流程。
在「第一次约会」的方框打勾,在「第三次约会就接吻」的方框打勾,在「圣诞节」和「新年参拜」的方框打勾。
最后一个项目也打勾后,我们就无事可做了。
「我有其他喜欢的人了,我想要过忠于内心想法的人生。」某天,她突然对我这么说。接着她就开始和同一间店的另一个打工小弟开始交往了,而我辞职走人。回想起来还真是乏味啊!
另一方面,真绪却完全没有用过那张确认表,证据现在就在公寓的洗衣机里,旋转着。
我很惊讶。但从另一个角度想,这似乎也很符合真绪的作风。
在二十五岁的今天之前,她如果有那个意思的话,多的是机会吧。国中时代不提,在那之后应该会有不少人追求她。她并没有选择他们之中的谁,而是选择了我——一直到天亮后,我还是有一种「想不透」的感觉。
绕了池塘半圈后,我们坐到日光下的长椅上,池塘水面十分炫目,反射着不规则的早晨阳光。
「这边很温暖耶。」她眯起眼睛,低声说。真绪实在很适合待在阳光下。
她的手放在我的膝盖上,我将我的手叠上去,悄悄让我们的手指交扣。她的肩膀稍微抖了一下。我们两个昨晚都非常紧张,而那余韵似乎还残留着。她内心的动摇透过手指传了过来,让我的心跳加速。
真绪的手很柔软又温暖,手指非常细,仿佛一折就会断掉。
我不知道这种时候要说什么比较好,想到什么就先说出口:「你不困吗?」
「不困,浩介呢?」
「不困。」
「这样啊。」
对话又中断了,真绪平常说起话来就像刚挖好的温泉一样,话声不断涌现,今天早上却非常沉默寡言。
「开始工作后我搬到这里,已经住了将近两年了。」沉默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