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欺负,她很不擅长和别人协力共事,又任性;脾气很硬,所以别人稍微找她一点碴她就会动怒。个性都这样了,头脑还笨得要命,对整天虎视眈眈、以贬低人为乐的家伙来说,她是最恰当的攻击目标吧。

  但另一方面,别人怕我怕成这样,我就无法接受了,而且大家不是把我当成「暴徒」才敬而远之,而是当成「有点思心的人」,这让我更不爽。

  一定是因为老师们对我的戒心也感染到学生身上了,我读国中的时候,正好是「爱抓狂的孩子」开始成为社会问题的时期,因此我被老师们当成了「帮助其他爱抓狂的孩子回归正途的模范教材」

  我自己采取的行动也很糟糕就是了,如果是平常就爱捣蛋的学生闹出乳玛琳事件,事情可能只会被定义为「太过火的恶作剧」,如果是自我主张强的孩子口沫横飞地指责别人的不是,老师看了也只会认为是寻常的吵架吧。

  然而,我当时是除了「喜欢铁路」之外完全没有其他显著特征的乖巧学生,老师们看到我惹出麻烦后,全都变得意志消沉。

  那是一场灾难,这么乖的孩子突然做出可怕的暴力行为了——戏剧性的发展让老师的态度变得很强硬。

  话说回来,我这个人的外表也好、内在也好,都是属于温和派的,哪来的抓狂不抓狂啊!我和别人吵架的时候,再怎么生气也顶多只会用手指点别人胸口几下,根本不会见血;我不曾妨碍老师上课,也不会对他们大小声。我没有前科,后来也没有再犯,就只有拿乳玛琳涂别人头发这么一次而已。

  「如果涂在面包上,他们就不会生气了嘛!」真绪还说了这么一句像是故意要激怒我的话,我火气整个上来了,但我要是抓狂的话,真的就会变成「爱抓狂的孩子」,所以我按捺住脾气,就只是对她爱理不理,不给她好脸色看。

  就算逼问她「我会变成这样到底是谁害的」,她也只会笑咪咪的,根本不会和我吵起来。不过啊,不躲我、遗愿意待在我身边的人,也就只有真绪了。

  在班上,我彻底变成了和大家格格不入的存在,连讲话的对象也没有,下课时间和放学后自然就变得沉默寡言,偶尔有人向我搭话,我反而会吓一跳、说起话来支支吾吾的,让他们感到不快,也就越来越多人对我敬而远之了。

  唯一的例外就是真绪,只有真绪完全不在意班上的气氛,依旧会找我说话。

  别人看起来像是真绪在依赖我,但其实是我在依赖她吧,所以当我听到那个诡异的传书,才会担心得不得了。

  唯一一个愿意和我说话的人,如果有那么奇怪的癖好,那我在学校就没有任何可以安心来往的人了。我希望真绪是个普通人,就算传言当中的某些部分属实,我也会想设法帮助她改掉那个习惯,如果她的功课再进步一点,常识是不是也会跟着增长呢?

  我会开始教她功课,背后其实也有这个国中生式的幼稚考量,而且因为我有一个小四岁的弟弟,所以也早就习惯教别人功课了。

  如今再端详一下真绪的样貌,我发现她还满可爱的啊!灵活转动的眼珠放出淘气的光芒,很吸引人,黑到带点青光的头发看了就想抚摸,紧闭的双唇和其他地方也都很有魅力,会让人一不小心就看得出神,只不过呢,是个笨蛋。

  我并不是什么极端的理想派,不会专挑成绩优秀、容貌姣好的人,但是看到智商低得夸张的人就提不起劲了。

  以数学为例吧。真绪勉强还算懂乘除法运算,但题目当中如果有分数或有小数点,她的脑袋似乎就会烧掉,就算绞尽脑汁把她引导到答案呼之欲出的阶段,也还要再花很大的力气推她前进。

  「为什么不约分不行呢?让十五分之六继续当十五分之六就好了不是吗?就算数字变小,实际上的大小还是没有改变不是吗?那放着它不管就好了嘛。」她会用非常认真的表情(而且还带着泪光)提出这种主张。

  放学后的教室没什么人,一段距离外的座位中,传来同学们的笑声。

  我抑制怒意,安抚真绪。

  「但是,数字小一点看起来比较清爽嘛。」

  「人家不懂。」

  「会比较清爽嘛。」

  「人家不懂。」

  敞开的窗户外,一架鼠灰色的直升机横过天际。

  还有没有什么说法可以说服眼前这个傻瓜啊?我反复思考着。

  「……呃,比方说,只上四小时的课会比上六小时开心,对吧?」

  「对啊、对啊!」

  「约分的道理就……就跟这一样啦。」

  「是吗?」

  我说得很没自信,就连真绪都觉得可疑了,但我不管她,继续说下去。

  「总之,你就先把它们看作是一样的嘛。是说,这种普通人都懂的事情你为什么会不懂啊!」我碎碎念。

  结果真绪立刻就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哎,讲这个也没用。」我用这句话蒙混过去,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她的眼泪攻势。「好啦,能同时整除十五和六的数字只有一个,是哪一个呢?」

  真绪一面发出「嗯——」的声音一面思考,最后回答了。

  「二?」

  「……」

  「啊!是五?」

  「……」

  像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会上演,所以我觉得我自己也满有耐性的。

  ·

  我们走出小戏院后,横越中央通,逃离冷风追赶似的进入了百货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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