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啊哈!西冈正志才走进办公室看到马缔,马上猜到是怎么回事。

  「早安啊,小马缔,有什么好事吗?」

  「没、没什么……」

  马缔没看西冈,低头用红色铅笔修改执笔者交来的《大渡海》稿子。

  辞典的稿子比较特殊,和刊载在杂志上的文章、小说比起来,不需要凸显执笔者的个人特色及文笔,因为辞典讲究的是用简洁字句精准说明。辞典编辑要将收到的原稿反复读过,统一文体,提高解说的精确度。基本上会尽量和执笔者沟通,但执笔者一开始就知道编辑会修改文句。这部分,编辑的工作量和责任十分重大。

  虽然看起来一副认真地拿着红笔改稿的模样,但马缔其实是因为害羞而不好意思抬头。

  西冈从旁观察着马缔,径自下了结论。马缔依然假装镇定,不为所动,偶尔还得强忍愉悦的心情,在嘴里轻咬脸颊内侧的肌肉,以控制不由自主上扬的嘴角。或许是因为睡眠不足,眼睛明显充满了血丝,但皮肤却异常光滑白透。

  肯定没错!

  高中时,某天早晨教室里会突然出现有这种皮肤的家伙。没想到,在公司还会目睹将近三十岁的同事有这般光滑闪亮的肌肤。

  一定有「什么」。啊,该不会是进行得很顺利吧!西冈脱掉西装外套,小心地挂上椅背,不让它出现皱折。

  大概错不了。西冈始终摸不透女人的想法,此刻摆出几近骨折的姿势歪着头想:「为什么看上这家伙?」显而易见的答案是,外表帅不帅气、存款多不多、个性是不是很吃得开,这些都不重要。女人在乎的是「对方是不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这符合西冈多次亲身经验得出的结论。如果女人说你「可靠」,大部分的男人都会认为自己被归类为笨蛋。但不知为什么,女人似乎真的认为「可靠」是最棒的赞美,意指「绝对不对我说谎,只对我一个人温柔」。

  真受不了!不,虽然很想交往,却让人受不了。

  西冈当然不会让女人认为「很可靠」,因为他总是会说必要的谎,也会看对方的脸色调整温柔的程度;西冈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可靠。想当然耳,跟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长久。

  结果,像马缔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受女性欢迎的人。乍看一点都不起眼,最大的优点只有认真,但有点讨人喜欢,对工作和兴趣热心投入的家伙。

  叹了一口气后,重新打起精神,西冈开始认真写起催稿的电子邮件。没时间发呆了。看似只剩坚硬枝干的樱花树,其实正默默地、确实地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春天。西冈暗自决定,为了不擅长对外交涉的马缔,被调到宣传广告部前要尽量把这里的事处理好。

  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来到辞典编辑部的马缔时,西冈觉得「真是个超不起眼的家伙」,但也觉得他是适合编辞典的料。虽然是西冈推荐马缔给荒木的,但心里还是多少感到不安,「这家伙没问题吧?」

  马缔这号人物,是从业务部的同期女同事四日市洋子那里听来的。

  「新来的同事真思心。」洋子停下舀着咖哩的手,皱眉道:「亏我当初还以为他是语文学硕士,很优秀呢!」

  洋子算是西冈同期中比较谈得来的,曾一起当过联谊的干事,是每隔几个月一定会相约去喝杯酒的同伴。听了洋子的话,西冈一派轻松地点头,说:「是喔,怎么个思心法?」这些对话,发生在玄武书房本馆地下室的员工餐厅。

  「头发总是又蓬又乱。」

  「自然卷吧!」

  「不光是自己的桌子,连业务部的书架也整理。」

  「是个热心又好用的新人,不是吗?」

  「整理时像藏了橡实的松鼠,个子高大却像个忙碌的小动物。还有啊,我们不是都要去书店拜访吗?他每次回来都会提着装满二手书的纸袋,让人大叹「又买了?」这家伙真的有去拜访书店吗?还有,每到发薪日前,总是生啃速食面,会不会是买了太多二手书,钱都花光了呢?」

  「我哪知道。」

  「恶不恶心?」

  「啊,的确有点怪。」

  「不论是西冈还是这个新人,公司的聘用基准实在让人完全搞不懂。」

  叹气的洋子把咖哩吃得一干二净,把用过的汤匙放入水杯里搅拌着,汤匙没有弄干净就会全身不自在。洋子是个开朗聪明的好女人,但唯有这个怪癖让人无法接受。

  「啊,糟了!」将汤匙放在托盘上的洋子,看着西冈的身后低头说:「那个新人在那边,不知道有没有被他听见?」

  西冈若无其事地回头,不远处站着一位瘦高的男生。原来如此啊,头发毫无秩序地乱成一团。一手拿着托盘,好像放着三明治,另一手拿着有点发黄的文库本,男子视线落在书上,走向餐盘回收处,却正面和盆栽撞个正着,叶子上堆积的灰尘整个飞散开来,员工餐厅里所有视线全集中了过来。他连撞歪的眼镜也不扶正,反倒先低头向盆栽道歉。

  「他应该没听见吧!」

  是个沉醉于自己世界的人,坐在西冈对面的洋子这么分析马缔。这是西冈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我明明这么想,却还这么照顾他。」

  西冈坐在对面的位子上,看着吸着荞麦面条的马缔。上午的工作告一段落后,西冈总是会邀缺钱的马缔一起去公司附近的荞麦面店。「我请你。」西冈这么说之后,马缔一定会客气地只点荞麦面,津津有味地吃着。

  「有什么事吗?」

  说不出「就是你的事还用说吗」的西冈,只含糊地以「没什么」带过。吃完面的马缔,把热汤倒进沾酱里。西冈点了好久没吃的亲子井。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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