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了。”
这不是疑问句,白银冬真笃定地睁眼醒来。
他按掉几乎在睁开眼睛的同时“哔……!”地响起的闹钟。
他没有看时钟。时间一如往常地刚好来到上午六点半。澈底经过调整的体内时钟,将他对自己设定的八小时睡眠控制在误差两秒钟的范围内。
“如果不是需要使用寝具的上个时代的床铺,只要一半的时间就够了……”
最前线所使用的密闭型睡眠槽利用魔法技术迅速导眠、管理温度、调整氧气量,让使用者成为短眠者,只需四小时以下睡眠即可维持健康。
虽然他本身不需要机械辅助也能办到这一点,但如果能将其所需的资源挪作他用更有助益。尽管前线士兵反映“好像被关进洗衣机里睡觉一样”,给予非常差的评价,冬真倒是不讨厌那种密闭感。
然而,他之所以会使用不合理的床铺和被单睡觉,是因为──
“……嗯咪……?父亲……”
右半身感受到些许暖意。
有某种柔软又温暖的物体搂住自己不放的感觉。
“雪奈……你又来了。都已经十四岁了,还是这么爱撒娇。”
那是好比温牛奶般的香甜暖意。
掀开被自己以外的体温温暖的被单,在那里的是──
“唔喵……父亲的胸膛……硬梆梆……”
想必是因为寂寞,才会在半夜爬上床来的爱女。
她用自己的腿缠住睡梦中的冬真的腿,结果大概是身高差距的关系,她的头正好枕在他的手臂根部、肩膀附近。一边像小狗似的嗅着官方配给的单调乏味衬衫,天真烂漫有如天使的女孩从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你的睡相又这么差……上下半身都这副德行,亏你居然还睡得着。”
“喵呜……因为……父亲好暖和……所以……”
“我知道自己的体温偏高,就算这样,你也别把睡衣脱掉。”
说到底,这就是原因。
两人的寝室明明分开,却几乎每天都想过来一起睡的爱女,正是他废止合理睡眠槽的原因,也是父女俩“每日例行公事”的开始。
“真是的,你又那副模样……至少也把内衣裤穿好吧。”
冬真观察女儿的模样,一如往常地提醒她。
可能是因为血压低吧,她不仅早上起不来,睡相也很差──睡衣前襟不恰当地敞开,让桃红色运动内衣和微微隆起的胸部、漂亮的肚脐整个露出来。
“肚子会着凉喔。”
“因为……我冲完澡之后,马上……就来了……湿湿黏黏的,感觉很恶心……”
“那就把身体擦干再上床。”
“我有在……反省……了………………呼……呼……………………”
尚未从睡梦中清醒的女儿,极尽撒娇地露出失魂的表情。
已往下滑落到危险边缘的睡衣长裤和内衣裤,犹如花瓣般点缀着未臻成熟却彷佛经过计算,只为追求极致之美的少女肢体。
(不需要表决──)
冬真面无表情地在内心代表全世界做出判决。
(──即使客观来看,我女儿果然还是最美最可爱的。)
那是毋须证明的,理所当然的结论。
就像不需要用公式来证明一加一等于二这样的事实,天真烂漫的十四岁爱女可爱到他觉得应该被认定为历史遗产。
话说回来,假使真的要被指定,他大概会尽全力阻止吧。因为身为父亲,没办法和女儿在一起,对他而言就等于被宣告死亡。
(如果以旧时代的话来说──好像有“完美”、“非常好”、“让人受不了”、“澈底词穷”之类的说法。没错……我女儿可爱到让人找不到词汇来赞美。)
这个名叫冬真的男人依旧戴着冷静的面具,认真思考那种愚蠢的事情。
女儿白银雪奈的身高为一百四十一公分,以十四岁的女孩来说稍嫌娇小。隐约散发出冷酷感的长相同时也兼具了天真烂漫的气质,是拥有完美平衡的美丽妖精。
然而和她相比,身为父亲的冬真极为平凡。二十九岁,身高一百七十六公分,中等体格和平均水平的长相。如果要特意描述他的特征,大概就是那副机械化的表情,以及经常给人严肃印象的锐利眼神了。
两人的发色也截然不同。冬真是不起眼的黑色,雪奈则是会让人联想到新降雪,接近银色的白发──成为她名字由来的那头发色在要主张两人的血缘关系时,和冬真可以说缺乏相似之处。
但是,尽管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过度亲密──
白银冬真和雪奈,却是共同生活了十四年的“父女”。
所谓的家人、爱、父女,并不是凭借血缘关系来认定。只要翻阅历史,就能找到数量多到根本不必抽样的亲子相残爱恨剧目。
健全的亲子关系需要的是“情”,是“爱”──是和逻辑道理相反的“感情”。而这对父女对彼此都怀抱着满溢的感情,并且毫不吝啬地互相给予。
“快起来,雪奈……今天是开学典礼的日子,必须依照指定程序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