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马路前方就已经看得见仿佛洒过水的镜面,那是名为海市蜃楼的自然现象。我记得在电视上看到过,据说这种现象必须在气温高达三十五度左右才会出现。三十五度啊,难怪这么热。我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抬头恨恨地看着太阳。
阳光十分耀眼,我不禁低下头。就在这时,一名少女从视野的边缘一掠而过。
我猛然停步,睁大双眼。
从棒球帽露出的短马尾左右摇摆;稍嫌宽大的大圆领背心搭配短裤的穿搭风格,格外突显出小麦色肌肤的健康活力;即使远望也看得出颇为老旧的红色凉鞋,充分表现出少女的活泼。
「那是晴天和雨天的边界哦。」
她背对着我,指着如积水般晃动的道路前方说道。虽然是轻声细语,却清楚地传到我的耳中。不过这是正常的,因为原本嘈杂的蝉鸣声已经完全止息,四周仿佛时间暂停般寂静无声。
她回过头来,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她是我的妹妹——华伶。
「跟你说哦,哥哥。这是因为那边正在下着大雨,可是当我们走到那边时,地就已经干了。所以我们只要走快一点,至少就还看得见残留的积水哦。」
我对眼前的光景有股强烈的相识之感。
雨天和晴天的边界。没错,当时我们还不知道海市蜃楼这个现象;不明白为什么万里无云的晴天下道路看起来是湿的。我有种强烈的冲动,想把这个知识告诉她。已经是高中生的我,如今可以解释海市蜃楼发生的原理了。然而,我无法如愿。我的身体仿佛被紧紧捆住,僵直而无法动弹,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有心脏如擂鼓般狂跳不止。
「怎么了?哥哥怎么站着不动。你不走的话,人家就要先走啰。」
华伶转身背向我,奔跑离去。
我想叫住她,却发不出声音,只是激烈地喘着气。「等等我」、「不要走」——无法说出口的话语在体内互相挤压,压迫着我的胸口。我感到好似身体被灼烧的焦躁感,甚至想省下呼吸的时间,头脑变得昏昏沉沉。
过不久,华伶的身影便消失于摇曳的暑气中。到头来,我什么都做不了。
中断的蝉鸣顿时响起,充斥于耳。挂在睫毛上的汗珠流入眼睛,使我紧紧闭上双眸。
接着,我一路跑回家。
我抵达家门后,从书包取出钥匙开门。或许是因为阳光刺眼的关系,感觉屋内格外地昏暗。我在自己的房间换上T恤和短裤,然后前往厨房。喝下冰凉麦茶并歇了一会儿后,我移动到和式客厅。近四坪的空间里,榻榻米已经完全变色,壁龛挂着绘有山景的卷轴。我望向门廊的大窗户,此时我的眼睛已经适应昏暗的家中,窗外看起来一片纯白,仿佛另一个世界。
我于铺放在房间角落的坐垫上正座,眼前是华伶的佛坛。
华伶是小我两岁的妹妹,五年前从树上摔落而亡。
事情发生在如今这般湿热的夏天。我和华伶拿着捕虫网和虫笼,前往附近的树林。到了黄昏时分,我们仍然没有抓到作为目标的独角仙。我们并不是非常想要,只是因为两人齐声跟母亲说过「等着瞧,我们会抓只大的回来」,所以固执地拼命捕捉。因此,当我们偶然发现攀在树上的独角仙和锹形虫时,顿时感到欢天喜地,无论如何都想抓到它们。
「那么华伶队员,现在有一个问题。」
我开玩笑地说道。华伶也配合我,玩闹似的敬礼。
「是的,什么问题呢?哥哥。」
「网子不够长。」
「什么!那事态可真严峻啊。」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居然知道这么难的词汇。」
「看电视学的啊。」
华伶这么说着,淘气一笑。我也露出微笑,回答道:「这样啊。」
独角仙和锹形虫都在相当高的位置,要抓住它们势必得爬树。然而,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并没有树枝,实在是无法一个人攀登而上。
「这个高度看来,即使跳起来也够不着。怎么办呢?」
「哥哥,既然如此,当然只能爬树了。」
「爬不上去啦。附近根本没有可以抓住的树枝……」
「不行哦,要多动脑筋才行。」
「你有什么好方法吗?」
「哥哥把人家扛起来就好啰,那样人家就能碰到那根树枝了吧?」
华伶所指的树枝,距离地面约有近两公尺的高度。
「……不会很危险吗?」
「不会、不会。况且,人家很会爬树啊。」
「可是……」
「不快点行动,它们可就要逃走了哦?」
错过这次机会,可能就再也无法抓到了。这么一想便觉得非常可惜,于是我决定采用华伶的建议。
「好吧,不过你要小心哦。」
「好啦、好啦。那哥哥,借人家踩在你的肩膀上喔。」
我蹲下身,华伶则脱下那双她喜爱不已、变得破破烂烂的红色凉鞋,将脚踩在我的肩膀上。我「嘿咻」一声站了起来,她随即轻巧地跳上树枝,开始爬树。那模样真像猴子,但是这样说太失礼了,我并没有说出口。不过她的身手灵活,看起来实在不像会脚滑,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