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却暗自在心中为了岛民的缺乏理解而摇头叹气?叔叔之所以假日也阅读文献,并且手机不离身,是因为屈服于岛民的无形压力?
在草稿里说出不期待岛民能够有所理解的叔叔,简直像个陌生人。然而,就算想要问出叔叔的真心想法,叔叔也已经不在这个世上。
其他医师们也各自针对地区医疗的难处做出发言。在那当中,叔叔的发言算是比较温和的。即便如此,有人还是不禁感到失望。
此刻,有人的憧憬心遭到狠狠践踏。一路羡慕叔叔走来的日子究竟算什么?
尽管备受尊敬与爱戴,背地里却把侄子有人看待成病患叫到岛上来,也怨叹岛民的自私。有人一点也不想知道叔叔这样的一面。
不仅如此,对于小岛和岛民,有人也再度感到失望。当初来到小岛时,有人的印象是来到了「天寒地冻的地狱深渊」,而叔叔针对小岛和岛民的负面自白内容,大大提升了这个印象的正确性。
有人之所以回到小岛,只是顺势发展的结果。那时有人在久违的东京自家房间里,就快受挫地决定不再回小岛时,道下拿起球棒用力一挥。道下的挥棒击中有人内心懦弱部位的中心点,把有人打飞到如此遥远的小岛。虽说是被道下打飞过来,但毕竟照羽尻岛也是叔叔努力撑到极限的地方。在思考向往多年的叔叔的「生存之道」时,必然不能少了照羽尻岛。
哥哥在机场说的那些话,就像在对有人说:「你也试著在照羽尻岛寻找自己的梦想吧!」
明明如此,有人却一回来就失望连连。即便有人试图让自己为了叔叔振奋起来,在看了草稿得知内幕后,心情也只会反而更加沮丧。在这座不知不觉中人们会以「你回来了」这句话来迎接有人的小岛上,有人感到极度孤独不安。
另一封气泡信封上写著「易碎品」。透过触摸,有人得知里头装著薄片状的硬物,他猜想应该是装了CD或DVD类的盒子。
有人没有拆开那封信。
草稿里的有人被视为病患看待。万一纪录媒体的内容是关于身心治疗或健康的指导内容,有人担心自己会真的承受不了。有人猜想十之八九会是那样的内容,毕竟那封信是寄给他本人。
「……烂透了。」
有人拚命忍住泪水,在被窝里自言自语。
今天是足以匹敌「那天」、甚至是更糟的一天,有人不由得紧紧咬住嘴唇。
*
有人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告诉宿舍的后藤夫妇今天要请假不上学后,夫妇俩又特地为他煮了咸粥,也帮忙向学校请假。
「可能是叔叔的事情加上长途颠簸,所以累坏了。」后藤太太即使看见体温计显示出正常体温,还是不放心地伸手摸著有人的额头。「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去诊所给医生看一下。」
「我想只要好好休息就会没事的。」
毕竟有人之所以不舒服,是因为草稿内容带来的打击。有人自知不是生病,所以予以婉拒,但后藤太太就是不肯点头答应。
「不去找医生看一下怎放心得了!这星期一就开始有新的医生来诊所上班。」
上午九点多钟,有人被后藤太太带去了诊所。他把伴手礼的马卡龙托给了桃花。
诊所的候诊室已经聚集十名以上的岛民,也看见桐生护理师和负责医疗事务的森内身影。不同之处就只有在诊疗室里的不是叔叔。然而,光这一点就带来极大的差异。叔叔还在的时候,候诊室的气氛一片祥和,但现在就像带著静电似的,感觉随时可能冒出火花。
「星泽医生到了八点四十五分才来上班,而且一副很郁闷的样子。他说了一声早安之后,就马上跑进去诊疗室。」
从叔叔还在时便经常来诊所报到的中年女性率先开口后,其他岛民也纷纷跟进。
「他比川嶋医生年纪大很多,应该跟我差不多年纪吧?」
「他看一看病历表,就问我是不是还是老样子?只问诊个两、三句,就结束诊疗叫我拿药。」
「我忍不住跟他说了。我说以前川嶋医生八点钟就会来诊所上班,看诊时也比他更仔细又亲切,还会跟我们聊天。」
「人家川嶋医生来我们岛上的那天,就替一个突然不舒服的孩子看病。你们还记得吗?就是齐藤家的小诚啊!」
「还没轮到我进去,到时候如果态度太冷漠,我一定会跟他抱怨的。」
透过岛民的交谈,有人得知新来的医生名为星泽,是个即将迈入老年的男医生。另外,有人也得知这位医生已经惹得岛民不开心。
「川嶋医生的离开真的让人很遗憾。有人,请节哀顺变。阿姨们也都很难过。」
吉田理容院的太太向有人表达了哀悼之意,但有人没能够正面看著对方的脸。
——对于我的内心想法,我并不期待岛民能够有所理解。
吉田理容院的太太不知道叔叔这句,宛如在岛民和其自身之间画上一条粗黑分界线的发言,才会也感到悲伤。如此沉重的秘密压得有人抬不了头。
「你不舒服啊?喏!过来这边,在这里躺一下。」
原本坐在候诊室的沙发上、看起来精神充沛的几个岛民站起身子,让出位子给有人。森内拿著体温计走来,量完体温后便收了回去。
没多久,桐生呼唤了有人。轮到他看诊了。在后藤太太陪伴下,有人走进诊疗室。
星泽医生戴著老花眼镜,体型微胖。往后梳的头发有些稀疏,而且发色黑得不自然。星泽医生压低老花眼镜,从眼镜框上方投来视线观察有人的状况,这般举动让有人没什么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