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来母亲询问为什么要洗制服的声音,但有人没有回答。在那之后,母亲隔著房门不知道呼喊、询问了有人多少遍。你还不舒服吗?要不要吃饭?我有煮稀饭喔!你要洗澡吗?今天发生什么事了?——自始至终,有人一直保持沉默。他不想告诉任何人发生了什么事,祈祷著那时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消失。
道下不知道怎样了?有人想起了道下躺在担架上被送走时的面孔。想像最糟的状况后,有人不禁全身颤抖。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会受到责难。
过了晚上七点钟后,有人固守城池的原因轻而易举地被揭穿了。学校打了电话到家里来。从无故早退到午休事件的整个来龙去脉,校方全告诉了有人的父母亲。
虽说是整个来龙去脉,但对于保健老师等人还没到场的那段时间里的种种,都是从当时在体育馆的学生口中听来的内容。从班上同学在第五节课结束后表现出来的态度,有人能够轻易揣测大家会如何描述他的举动。
在父亲严厉的一声斥喝下,有人不得不放弃固守行动,随著父亲下楼。走到客厅后,有人看见母亲和哥哥也都一脸严肃的表情。
「有人,我们家从你祖父那一代开始,就一直经营医院。爸爸和妈妈也都是医生。」父亲先这么叮嘱事实。「不过,你只是一个外行的普通国中生,不应该简单看待医疗行为。你太自以为是了!」
自以为是。这四个字深深刺入有人的头顶,一路贯穿到内心深处。
「爸爸会出面好好跟那女同学的父母亲沟通。」
「听说救回了一命。」母亲夹杂著叹息声说道。「不过,有可能会留下轻微的后遗症。虽然时间不长,但有一小段时间大脑呈现缺氧状态。」
「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联络过律师。这方面你不需要过度担心。只是……」
父亲暂时停顿下来,在胸前交叉起双手闭上眼睛。缓缓摇了摇头后,父亲一改眼神瞪著有人看。父亲的强烈目光朝向有人射来,两颗眼球彷佛随时有可能从眼窝里飞出来。
「你应该只要打电话叫救护车就好。那才是正确的判断。医生是不允许失误的职业,但你今天出了错。」
有人不自觉地发出了哽咽声。「你可以回房间去了。」父亲放过了有人。感觉上,父亲的态度与其说是出自体贴,更像是觉得无药可救而决定放弃。
有人回到自己的房间放声哭泣。
到了隔天早上,有人面临了最大难关——到学校上课。如果要有人选择爬上圣母峰的山顶或到学校上课,有人肯定会选择前者。即便如此,有人还是穿上洗好的制服,勉强拖著宛如绑上重石的脚步去到了学校。
有人一走进教室,彷佛繁多颜料胡乱交杂的喧闹气氛瞬间安静下来。一阵永恒般的宁静过后,教室里又开始慢慢喧闹起来。不过,陷入沉默前的缺乏统一性的多样色彩,在看见有人的身影后,全化为同一色彩。那是一种瞧不起有人、嘲笑有人、皱眉冷漠看待有人的色彩,一种让人化为被霸凌者的色彩。
有人的智慧手机收到了简讯。『你还真有脸来学校』。
去了厕所回来后,有人发现书桌上被人涂鸦。『误诊王』、『无医生潜力』。
女同学的低声絮语撼动著有人的耳膜。「川嶋同学说以后想当医生,也太可怕了吧?」
有人无法忍受到放学时间。他趁著午餐时的混乱场面,还是翘课了。
在那之后,有人没有再去学校上课。正确来说,是做不到。每次有人试图穿上制服,心脏就会像发狂的马儿一样猛烈跳动,汗如雨下,紧接著开始发寒,最后呕吐。父母亲开了镇静剂给有人吃,但还是无效。有人也去看过父母亲透过人脉找到的精神内科,结果什么也没改变。
有人几乎整天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生活。等到父母亲和哥哥出门去医院和学校后,有人才会爬出被窝,在空无一人的餐厅吃冷掉的早餐。午餐他会随便找像是杯面之类的东西来吃。到了晚上,有人会等到家人都安静入睡后,才去吃一样是冷掉的晚餐,然后冲澡。有人会尽其所能地憋著不上厕所,真的憋不住时就使用靠近自己房间的二楼厕所。虽然很少那么做,但有人时而会在半夜两点钟过后,去到家里附近的便利商店购买零食、果汁、漫画杂志,或当下所需的东西。买东西时,有人是用存下来的压岁钱付钱。
和人偶尔会隔著房门跟有人说话。
『道下同学好像出院了喔。』
『今天爸爸和律师去跟道下同学一家人沟通。对方好像没有责怪你。』
『我听说她正在做复健,似乎有轻微的言语障碍。』
『不过,她下星期就会去学校上课。』
和人会告诉有人关于道下的近况,但有人猜不出和人的用意何在。和人传达的资讯像是试图让有人安心,但相反地,也像在谴责有人足不出户。
『听说道下同学本人说她不应该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所以责任在于自己。』
有人脑袋放空听著哥哥自顾自地说话,听著听著,自然而然地掌握到道下的状况。
道下从幼年时期就对小麦或花生等多种食物过敏。
为了预防严重过敏症状发作,道下随身携带过敏性休克的辅助治疗剂——肾上腺素笔。
去体育馆时,同学分给道下的巧克力当中,含有构成过敏原的坚果泥。
当时道下确认过包装,但看不懂包装上的文字。
虽然察觉到有坚果的味道,但道下心想「只是少量,应该不会有事」,所以还是吃下巧克力。
『因为这样,她才会说是自己不对。』
道下有言语障碍的后遗症,不知道她是如何传达这些话语?有人一点也不想去想像这件事。虽然道下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