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喝止我继续说下去。
他的表情已超越焦虑,陷入恐惧的战栗之中。
「这里可是妖都,无法保证是否隔墙有耳!要是在这种时候被雷兽大人嗅出形迹,对我们下手的话……你想让我的妻儿身处险境吗!」
「……」
我用力握拳,眉头紧皱。
朱门山不为所动。叶澄殿下已经铁了心,我方并没有能让他安心的筹码。
然而叶鸟先生深深叹了一口气。
「雷兽当然是强大的威胁,地位比我们朱门山的天狗还高,也握有更大的权力。但是我说老哥啊,我们折尾屋可是跟那只雷兽不停缠斗,最终获得了胜利。虽然一路的确吃尽苦头,但我可不像你打从一开始就选择投降。」
我又惊讶地猛然抬起头。身为折尾屋一员的叶鸟先生,确实不畏那只雷兽的各种阻挠,成为顺利促成南方大地仪式的功臣之一。
「你想告诉自己的孩子,所谓的正义就是只要自己受威胁,就能把无辜之人冠上莫须有罪名,扔进地牢里吗?……这是为人父亲该做的榜样吗?」
「你……」
「孩子是看着父亲的背影长大的,这道理你明明应该最清楚不过。」
啊……叶澄殿下彷佛遭五雷轰顶,受到相当大的打击,看来他对那句话相当熟悉。
叶鸟先生的劝说似乎是有用的。
既然如此,我也必须将自己的想法诉诸言语。
「大老板宁愿不顾自己安危,也从不会对需要帮助的人见死不救。天神屋里全是受大老板帮助过的妖怪,身为大当家,他的一举一动与正义之姿,所有员工、下属都看在眼里。所以天神屋才会上下一心,想把他救回来。」
「这……」
眼前这个人心里本来就存在着「迷惘」,所以才会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
屏除场面话与使命,若要说有什么东西能撼动一个人的真心、真正打动他的话,我想现在需要的正是坚定的意志与言语吧。
「现在若是向雷兽屈服了,今后也会受那个男人恣意摆布吧。放长远点来看,您留给下一代的资产只剩下负数。现在只能选择起身奋战了。」
叶澄殿下试图反驳,却又陷入无语之中。
看来我的这番话并非完全没打中他的内心。
内心受纠结所苦的他无法痛下决断,只能紧紧咬着牙。他真的是个认真又耿直的人吧。
「欸,老哥啊。我们天狗的性情确实反覆无常,但能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也是我们的优点所在。若丧失了正直,就真的连天狗都不是了。」
叶鸟先生搭着兄长的肩膀,语带安慰似地劝说。
「老哥你从以前就是个责任心特别强的人,总是站在必须顾全大局的立场。要保护老妈免于酒鬼老爸的威胁,有时又要顾好行动不受控制的弟弟们。像老哥这样选择『保全』也并非一种错误吧。但我认为这次不一样。如果你有真心想守护的东西,就不该选择屈服于雷兽,打倒他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没想到叶鸟先生搬出一段大道理。
然而正如他所言,我们绝不能在那只雷兽的威胁与阻挠下低头。
若真心想保护家园,众八叶就应该齐心协力想办法撂倒他。
「在这种时候……不,正是因为身处这危急存亡之秋,容我再一次正式拜托您──朱门山的八叶,叶澄殿下。」
我当场双膝一跪,手撑在地面上深深低头。
「希望您能伸出援手解救天神屋大老板。那位大人并不是什么恶鬼,受妖王家重用的雷兽才是干尽了坏事。像八叶这等地位的人物,应该都很清楚这些内情。」
现在我能做的努力,只有这些了。
对方一时之间毫无回应,我仍继续低着头。
没多久后,叶澄殿下用极为微弱的声量开了口。
「……这种事情我当然也明白。」
他的回答让我不禁抬起头。
「我们朱门山天狗──正确来说应该是我那个混帐老爸,三番两次给天神屋添麻烦。然而天神屋大老板明明身为鬼族却拥有广大的胸襟,总是老神在在地一笑置之,面对任何人事物都用宽容的心去包容。我一直认为身为八叶,那位高等大妖怪是我最应该效法的典范,无庸置疑……」
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景仰。叶澄殿下继续说道:
「但是,为了隐世的未来,大老板需要成为『祭品』。」
「……咦?」
未来?祭品……?
「我想守护下一代的将来。妖王家会如此重用雷兽大人,正是因为他有预知隐世未来的能力。」
他口中这些我不知道的事实,想必只有「八叶」才知情。
话虽如此,叶澄殿下却似乎仍未完全斩断内心的迷惘。
一阵短暂的沉默降临。突然之间,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彷佛划破空气,让在场陷入无语的男人们抬起了头。
大家都面面相觑。
「生、生了?」
「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