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躯体,将永远禁锢于此地。
我的宿命,将永远受这片大海摇篮所监视。
有时我会突然想回去某个归宿。
我感觉自己能听见,从那遥远的大海彼端、从那位于尽头的国度,有同胞在呼唤我。
然而我的身躯仍束缚于这片南方大地。
也许终有一天,我的灵魂能穿越风暴,回到那个国度。
可爱的孩子们,请原谅我的任性。
矶姬大人在自己的记事本上写下这番话。
这是她在仪式失败后,永眠于充满污秽的洞窟前一刻所留下的手札。
○
「乱丸,你恨我吗?」
一边远望着南方大地磅礡的大海,银次一边问我。
我抚摸着怀里信长的背,发出嗤笑声。
「事到如今还问这干嘛,你不是自己下定决心离开折尾屋了吗?」
「可是……」
银次那一头银色的发丝随风飘扬,脸上仍是殷切的神情。
「到头来我只是逃避面对南方大地的宿命,把一切责任推给了你。」
「……」
「只有我得到了自由。然而乱丸你,一直在这里……」
「哈!银次,你还是一样天真,我还以为你是用自己的方式来想办法完成使命。」
「咦?」
这是什么意思──银次露出一脸呆愣的表情,脸上简直像写了这几个字。
在做生意上明明那么有本领,有时却又如此天然,真让人受不了。
「你离去的决意是一个转机,就像这次一样,最后牵起了一连串的缘分。单单是你重回此地这件事,就已经带来许多附加的好事了。」
「附加的……是指葵小姐吗?」
「不只那个女人。还有天神屋大老板、缝阴夫妇、还有其他许多人也都是受你所牵动。多亏有他们,这次仪式以大成功收尾──我凭直觉就知道这次会成功,直到刚才接到信使的通知,说宫中的水镜传出吉兆,才终于确定……但这次的成功绝不只有表面上的意义。我也感觉到至今为止被困在死水中无法脱身的自己,终于迈出了一步。」
「……乱丸。」
这番不像我会说出来的话,让银次感到不知所措。
然而,事实上这次仪式除了获得成功以外,在重新审视仪式的型态这一点上,更是得到了相当大的收获。
虽然无从得知南方大地的仪式今后还要持续多久,不过对于如何接待海坊主,我们必须重新省思一下。
「款待」不该是过去那种被畏惧及寂静所支配的仪式,而应该充满温度。
能找到这个连矶姬大人也未能察觉的着眼点,也许正是因为我们在名为「旅馆」的场所做生意,才能找到这样的答案吧。
「结果海坊主只是个被关在那片漆黑之中,过着寂寞生活的妖怪吧。」
「那地方……到头来其实是常世的黑暗面吗?」
「谁知道。能确定的只有,位于彼端的那片黑海百年将会开放一次,让不净之物倾泻而出,引发灾厄。但海坊主并不是污秽的化身,我认为……他恐怕是为了管理那边的秽物而存在的吧。」
「管理秽物的妖怪……」
假设宝物与夜神乐都是为了净化污秽而必须的手续,那么「海宝珍馐」从一开始的功用就不一样。
──仅为了满足海坊主。
至于为什么他不满意酒席就会导致仪式失败,其中的关键应该在于他有没有储备到足以把秽物挡回原地的「力量」吧。
这个力量某方面来说,指的也许就是吃得饱不饱、精神好不好吧。虽然听起来很廉价,不过我想谁都能明白,若少了这场酒席,仪式也不可能成功。
就这点来看,这次津场木葵所完成的料理与款待,效果确实出奇得好。原因就在于,她所做的料理对于妖怪生存上所必需的「灵力」,有提升的作用。
「银次,你当初离开这里是正确的选择。如果我们两个继续待在原地,也许现在仍看不清这番事实吧。是你引导这次仪式走向成功。」
「不……怎么会,乱丸。我能尽的努力相当有限,一切果然还是归功于葵小姐的帮助……」
「哈!也全靠你才有办法促使她行动吧。那家伙做这一切的目的,不就只为了把你带回去吗?」
「……」
银次突然仰望着停靠在停船场的天神丸。
他的眼神所追随的目标,是正从甲板上探出头,与双胞胎告别的津场木葵。
就连从小认识这小子的我,似乎也从未看过他蕴藏在那双眼底的热情。我心想,这可真是……
「哈哈!我深深觉得你也真是个净挑难路走的家伙啊。」
「什么?」
「爱上那女人……到头来苦的可是你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