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现实的巨变。她决定相信这些只是一场梦,只要睡一觉,应该就会恢复原状。
但最后传简讯给元春告知自己要回家后,手机就收不到讯号而无法使用,也没办法联络任何人。要睡觉的话,如今也只剩下回老家这个选项了。
跟今早赶到东京的母亲一同回到静冈的老家时,周遭的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瞳在返家的车内,得知长期下落不明的自己已经被公司辞退了。到昨天为止她都用心工作,连早班人员的工作都揽下来做,回过神来却变成了无业游民。她已经无话可说了。
下车后,瞳发现有一大堆人挤在家门前。这种乡下地方怎么会聚集这么多人呢──她才这么心想,那群集团就朝著她猛冲过来。
「是岛仓瞳小姐吗!我是电视台记者,请问这段时间您究竟到哪里去了呢!有人推测您穿越了时空,但真相究竟是什么!其他乘客是否平安呢?请您说句话好吗!」
麦克风忽然凑上前来,疯狂闪烁的闪光灯让她下意识别过头去。当瞳对无数支麦克风感到困惑时,母亲便拉住她的手臂,将她带进家中。
「是媒体。你失踪的时候,他们也像这样闹过一阵子,左邻右舍都不堪其扰。」
母亲莫名熟练地将家里的窗帘拉起。如同警察刚才拿给他们看的报纸头版,瞳所搭乘的电车事故似乎有大篇幅的报导。她离开警局的时候,也有大批记者不知从哪里获得了线报,围堵在门口。
瞳打开电视,萤幕上也不断播映他们搭乘的那班电车。
甚至还有节目打上【失踪五年历劫归来】这种标题,做了特辑报导。她实在无法想像,这都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男友没了,工作也没了。她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这么深刻的无力感。
最后,瞳终于精疲力尽地瘫倒在佛堂里。榻榻米的青草气味窜入她的鼻腔。
「你真是个倒楣鬼。」
看到瞳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母亲毫不留情地这么说。
「所以我当初就劝你不要去东京嘛。留在这里老老实实地相亲结婚,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瞳实在很不会应付母亲这种人。从以前到现在,她总会像这样否定瞳的一切。就算瞳受人称赞,她也会谦虚地否定「没这回事」。当瞳行事不利,她就会洋洋得意地说出「你看,我就说吧」这种话。母亲一定毫无自觉吧。因为太担心女儿的一举一动,就理所当然地认定「自己做不到的事,女儿也做不到」。她总觉得一帆风顺的人生,对女儿来说才算是幸福。但这么做就像自己的存在被全盘否定一般,每每都让瞳难以喘息。
所以瞳才会在高中毕业后立刻离开老家,到东京展开新生活。她总是比别人多花一倍的心思打扮,在意他人的眼光,想尽可能在别人心中留下好印象,想得到一句「你好漂亮」的称赞。不知不觉中,过去一直遭到否定的瞳,渐渐只能透过被人赞美或恳求这些方式,才能找到自己的存在价值。
「我今天会住在这里,但明天就要回东京去。就算要住月租公寓,我也要回去。」
瞳将额头贴在榻榻米上,拚了命地反抗。
「说什么傻话啊,你又没工作。之前说的那个男朋友,最后也吹了吧?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男人。你失踪以后,他居然拜托警察把你的东西送过来,而不是亲自登门拜访。那时候我就觉得他是个烂男人。」
有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感觉。母亲是不是想在她内心的伤口上撒盐呢?但她越急著逃,母亲就会逼得越紧。
「我有存钱,马上就可以找到新工作。」
瞳连回答都懒,只用自言自语的音量如此低喃,但母亲又故意叹了一口长气。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难怪连嫁都嫁不出去。」
继续待在这里的话,感觉在离开前就会疯掉了。于是瞳默默起身,逃进自己的房间。她将包包扔到床上泄愤,直接在紧闭的房门前抱膝蹲下。
瞳在二○一九年一月以后,就没有再回这个家了。老家的房间被打理得一尘不染,彷佛随时都可以回来居住,这反而激起了瞳的反抗意识。谁要回这个家啊。如果瞳回家的话,母亲一定又要说「你看,我就说吧」,逼瞳承认她才是对的。
房间角落堆放著五个纸箱。尽管有不好的预感,瞳还是伸手打开了那些纸箱。只见箱里塞满了她过去和元春同居时放在公寓里的私物。他们以前把在游乐园拍摄的两人合照装饰在玄关处,如今这张照片却彷佛在挖苦人似的被放在纸箱最上方。
不想留这张照片的话,随便处理掉不就得了?如果没看到这张照片,她就还能保留一丝幻想,觉得元春现在可能还无比珍惜地将这张照片留在手边。
但如字面所示,幻想就只是幻想。她曾经在那个家留下的痕迹,全都被一扫而空了。
瞳本来想把那张照片捏烂,结果还是下不了手,便把照片收进包包里。
真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直到现在,瞳依然无法舍弃这股渺小的希冀。
*
「收到您的款项了!」
夜深人静的住宅区中,有个外型爽朗又整洁的年轻男子站在玄关前,从老妇人手中接过一个厚厚的茶色信封袋。
「律师先生,我儿子真的会没事吗?」
「是的。总之我会将这笔钱当成和解金,好好和被害者家属交涉,请您不必担心。」
「这样啊……拜托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那孩子!」
老妇人涕泪纵横地向那个男子恳求道。男子温柔地抱著老妇人的肩,说著「后续就交给我吧」这种鼓舞人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