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才终于开始怀疑,他平常都在这里做些什么?
仔细想想,每次遇到他都是晚上。一到夜晚,他就去镇上物色年轻女子,或者在洋馆里弹钢琴。白天呢?我不知道白天他都去了哪些地方,又做了些什么。
还有洋馆内部的改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简直像是厌恶阳光从窗户射进来似的。
我在走廊上前进,小心避免发出任何声响。
这里说不定藏著他的秘密。而他的秘密,极有可能与我的记忆之谜有关。
妈妈她们畏惧的他──
我喜欢的他。
应该揭穿那个秘密吗?
有必要了解心上人的所有事吗?
话说回来,根本不可能彻底了解一个人。这样的话,不管对方是妖怪,或是真面目不明的怪物,还不是都一样。这些问题用爱就能解决。至少,我是如此深信。
我终于找到摆放钢琴的那间房。
不大的房间里放著一架直立式钢琴,四周打扫得很乾净,显然经常有人使用这个房间。琴旁放了一张小圆桌,立著一根烧过的蜡烛。
遮住窗户的果然是类似遮光窗帘的布幔,还用看似书架的家具压著。书架里塞满了揉成一团的床单。
室内改造不只这样而已,墙壁还钉上了夹板,这程度有点超过,有必要强化房间到这种地步吗?
我走近那架钢琴,打开琴盖。琴键老旧骯脏,但似乎无损乐器本身的性能。证据就是,琴键能直接按到底,熟悉的音色钻进耳里。
那名喜欢跟年轻女孩聊天的青年,躲在这间乌漆抹黑的房间里弹琴时,都在想些什么呢?那股纤细又神秘的气质,跟来者不拒的花花公子行径,两者间的落差更是令我沉沦。
我决定去其他房间瞧瞧。
在光线透进不来的房里移动十分困难。他平常也是在这种艰难的情况下活动吗?
逛了几个房间,每间都荒废了,但没有什么显著的异状。只是窗户全都封起来,暗到让人几乎要以为现在是晚上。
最后去的那间房,正中央摆著一个大箱子。薄薄的箱盖没盖好,里头的白被单都跑出来了,而那道缝隙里黑漆漆的。
这箱子真的很大,是运输用的木箱吧?看起来很像是体积庞大的雕像或艺术作品用缓冲材料包好后会放进里面的那种箱子。此刻横放在房间的正中央,看起来简直像一具棺材。
我很好奇箱子里头装了什么,蹑手蹑脚走近。
伸长了脖子,从缝隙中窥视。
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双手颤抖地缓缓推开箱盖。
箱里盈满了宛如液体般的黑暗。箱子内侧铺上了白布,躺著一个人。
仔细一看,是那位青年。
青年双眼阖上,似乎正在熟睡,双手交叉摆放在胸前,淹没在箱里的黑暗之中。那个身影令人联想到极为优美的世界名画《奥菲莉亚》。
我因眼前的画面心生恐惧,却又发出观赏美术品时不由自主的喟叹。他苍白著脸沉睡的身影,有一种近似玻璃精工脆弱又细致的美感。
我忍不住朝他的脸颊伸出手指。
渴望触及他纤长睫毛尖端的冲动驱使著我。
然而我霍然恢复理智,缩回手。
迅速将盖子挪回原处,离开现场。逃跑似地冲出洋馆,回到森林中。
他到底是谁?
知道越多,他却越显得扑朔迷离。
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
4
我前往镇上。
在常去的咖啡厅啜饮咖啡欧蕾,等待太阳下山。不到晚上,他多半不会出现。我想问他的事多得要命。
我手肘撑在桌面上,出神地想著一些事,没注意到妈妈不知何时已坐在眼前。
「哇,吓我一跳。」
「你反应也太迟钝了。」妈妈傻眼道,「看来你脑袋都要烧坏了。」
「你专程来取笑我的吗?」
我噘起嘴。
「不是。看在你跟我的交情,有些话想先提醒你。」妈妈点了牛奶,像我一样手撑在脸上,「该怎么说呢……我们只是想安稳过日子,所以就算多少有些事必须忍耐,也只好忍著。尽管如此,我们也不会为了村子的存亡就优先考虑牺牲伙伴,这一点,你能懂吧?」
「……嗯,我懂。因为有你们大家,我才能活到今天。这件事,我一直感激在心。」
「那我在这个前提下继续说,我认为你这些擅自的行动很危险,才会不小心讲了一些类似说教的话,但那也是因为我很为你著想。」
妈妈伸手摸头,调正戴不惯的帽子。
「这个我也懂。」
「这样啊,那就好。」妈妈温和地笑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们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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