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男性遭她杀害时的神情,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外头天色开始转暗时,家里忽然喧闹起来。有好多客人来,我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以爷爷为首,数名男人闯进我房间。
「你被附身了吗!」
爷爷的语气既生气又著急。他像平常一样要我站起来,观察倒映在地板上的影子。看起来明明没什么特别的变化,村里那群男人却都倒抽一口气。
「果然没错……」爷爷失望的语调令人心惊,「今天村里有人过世了。有人说看见你出现在亡者附近,你去那里做什么?」
「没做……什么……」
我只能模糊回应。
「你太亲近『晃晃妖』了。你身上已经寄宿了浓厚的死亡阴影。没办法了,我要暂时把你移到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
「你知道爷爷家后面有一间仓库吗?那里平时就定期净化。只要待在里面,死亡就不会继续纠缠你。」
爷爷带我去那间仓库,环绕在爷爷四周的那群男人,不知为何纷纷避开我。
爷爷打开仓库大门,混著霉臭味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建筑结构是两层楼,里面还有铺著榻榻米的座位区。
「在一切结束前,你就乖乖待在这里。结束后,我会来接你。在那之前,你千万不能跑出来,可能要花上一天,或是更久……」
「咦?这么久?」
「要看对方的情况。」爷爷说完,便拿起沉重的门闩,「我会在外面加上门闩。等你可以出来时,你身上的诅咒应该也解除了。」
「等一下,我都不能出去吗?」
「你已经遭到诅咒了。如果讲诅咒这个词你听不懂,你就把它想成是会传染给其他人的疾病。为了避免这个病传染给其他人,只好委屈你在里面待一阵子。」
换句话说,我要遭到隔离了。
爷爷双手搭上门扉,缓缓阖上大门。从外头斜斜洒进来的洁白月光,逐渐缩成一条细缝。
「你放心待在这里等,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净化那座山。」
爷爷露出和煦的微笑这么说,神情彷佛透著一股即将赌上性命奋战的决心。
围绕在爷爷周围的那群男人,不知何时都用方巾蒙住自己的双眼,多半是为了避免看到「晃晃妖」吧。
没多久,那群男人的气息已然远去。
我尝试推开门,但想当然耳,大门丝毫没有动静。我只好打消念头,回到榻榻米上。
仓库中几乎全黑,幸好还有光线不知道从哪里透了进来。我爬木制梯子上了看似阁楼的二楼,才发现一扇装有铁栅栏的小窗户。虽说是窗户,大小却顶多只有一个砖头那么大,用来采光的。从那里可以看见夜里的山景及星空。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
爷爷究竟打算做什么呢?我不晓得净化那座山,具体来说是要做些什么。
她已经成功逃走了吗?
我百无聊赖地躺在榻榻米上。早知道这里什么都没有,至少该带素描本进来的。室内没有时钟,也不晓得现在几点了。
没多久,夜渐深时,远处忽然响起敲击太鼓的声音,以每十秒一下的节奏规律响起。跟热闹喧腾的祭典音乐相比,这个音色带著肃穆且令人战栗的仪式色彩。
我根本睡不著,双手环抱膝盖坐在榻榻米上。有个男性村民来仓库察看情况。一个年轻男人。他打开门,确定我平安无事后,立刻又要走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我叫住他,询问现状,但他一句话也没回就关上门,再次上闩。他手中握著用来绑住双眼的方巾。
太鼓声持续响著,山的方向清晰可见点点火光,一整圈篝火环绕著山麓地带,看起来弥漫著一股神秘的气息。
那副景象魔幻到令我不禁心生怀疑,也许我从去年暑假起,就一直身陷在一场噩梦里吧?
太鼓声响了一整晚。
我的心跳也随著鼓声逐渐平缓下来。窥视外头情况,篝火略微朝山顶前进了。
到了早上,爷爷还是没有回来。我开始害怕了。我该不会得一直被关在这里,最后孤零零地死掉吧?村里该不会规定要让受诅咒的人自生自灭吧?
我只能相信爷爷最后展露的那个微笑了。
中午过后,那个年轻男人端食物来,托盘上摆著许多饭团。我早就饿昏了,抓起饭团就狼吞虎咽吃起来。没多久,夜晚再度降临。太鼓声依然响彻天际,篝火又更靠近山顶了。等那些火抵达山顶时,一切就会结束了吧?
第三天,篝火停止前进。
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而我又会变成怎么样?不会真的要在这里关到死掉为止吧?爷爷当时用生病来打比方,万一我染上的是无从医治的传染病,与外界彻底隔离、丢著不管,不正是最安全的处理方式吗?
我内心的恐惧越来越甚。
第三天深夜,忽然传来有人拿掉仓库门闩的声音。当时我正在二楼窗边打瞌睡,没有立刻注意到四周情况的变化。
直到门外有动静,我才惊讶地跳起来,探头朝下方一望,有人正在开门。
一切终于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