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勉强离开生前熟悉的地方去到别的地方就会精疲力尽。这件事我也是之前才从春婆婆那里得知的。这样的知识对未来可能也没什么帮助,但有机会知道也不错。
「无知真的很可怕。」店长耸肩说。「虽然不能这么对有名的画家说。」
「不用说,春婆婆拒绝了大师的邀约。」
「这倒也是啦。」
「可是,」我的身体不禁向前。「佐伯大师这个人常常出招呢。像是跟春婆婆坐同一桌,或想听春婆婆的推理,且经常夸赞她。
他自己也说是春婆婆的『粉丝』,就我所见,或许是这样没错──」
「他对春婆婆有意思。可以这么说吧?」
我自三月以来所想的事──所担心的事,店长就这么小声地说出口。
「是这样吧?任谁都会这么想。」我也跟着压低声音。「看到他那样子就知道。不过,当然也不一定就能成功。」
「可是──」
「我调查过了,佐伯大师的太太很早就过世,所以目前单身。春婆婆也是,我记得成为幽灵前也是寡妇吧?」
「是这样没错,但这样就没有问题吗?」
店长轻轻摇头。
「不论是结婚或单身,一般的恋爱有这些就已经是大问题了,更何况他们两人的状况还更严重,在这之前──」
「的确是很大的问题,如同无法跨过的高墙一样。」
「就是说啊。而且佐伯大师不可能不知道这种事吧,假设──如寺坂小姐所说他对春婆婆有意思,如果知道这道高墙的存在,会有勇气跨越吗?」
的确是这样。我点头同意之后,
「而且,不晓得春婆婆是否会回应大师的心意──」
「看来是不会吧。」店长断言说,并摇摇头。跟刚刚的不同,力道强到宛如听得见强烈的风声。
「并不是高墙的问题。以春婆婆现在的立场,与这些俗事的感情是无缘的。跟不用吃东西的道理一样。」
「俗事的感情啊──」
从以前就这么想了,店长似乎把春婆婆看得很神圣,或许是成长环境的关系吧,记得他父亲在幸田家工作,所以从小就知道春婆婆是那家的夫人或老夫人了。
就我来看春婆婆是个很可爱的婆婆,不但个性亲切也很爱凑热闹,也有调皮的地方。由于我不知春婆婆生前是怎样的人,不知道和当时相比有什么差别。
当然她并不是可怕的幽灵,但也不是圣人,也有具人性的地方,但也的确和我们不一样。像是不吃东西也不会死,也没有像动物本能那样受欲望所左右。
而恋爱就是属于动物本能的欲望,或许店长的意思是这样吧。
「所以说,大师和春婆婆的恋爱,真是难以想像的组合。」
店长独断地结束话题,视线看向我的背后──没有半个人的店内,眼神有些迷蒙。
他或许是想到自己的恋情。以我的直觉来看,他可能在想着破局的相亲对象,又或者想起小椋小姐。
三年前,店长在友人的宅第被卷入某事件时,似乎对貌美的女刑警起了爱慕之意,当时没有下文只是留在记忆中,最近却在意料之外听到她的名字。
一知道她派驻于附近的警察署,自己没上班时也曾来过这家店,期待有天能遇到她──会不会萌生这样的心情呢?会这样向我搭话,也是因为想聊她的事,我跟她有没有约了要在这里见面,才是他真正想问的吧?
可是,实际上并没有这样的预定。南野先生将她介绍给我,说「如果有烦恼的话可以互相商量」就离开,但目前并没有这样的状况。
小椋小姐或许很瞧不起我,我对她也没有好印象。最重要的是,我已经有春婆婆这个军师,没必要仰赖她。
最主要是,我和她在这里见面的机会简直微乎其微。对店长而言,上次见面只是恰巧而已。而且,就算去见她,现在的小椋小姐和店长心目中的三年前的身形相去甚远──
我想着这些事,店长叹息的时候,感觉店门打开了。店长的视线循声看过去,我也不禁转过头。
进来店里的当然不是小椋小姐,是外表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材中等,一身休闲打扮,手提着小型的波士顿包。
他一踏进门就停下来,环顾着店内后又转过身。他是想离开吧?至少他有这么想过。
只是刚好这时门又开启,新的客人进来。新的客人就这么大步走进来,他便这么给推回来。
而这位新的客人──大摇大摆地进到店的里头,几乎遮去我视线的一半──竟然是小椋小姐。她并没有比之前见面时还胖,但也没有变瘦。具有将和自己撞在一起的男人给推回来的迫力。
她穿着有点松的T恤,腰部是松紧带式的长裙。大概是现在才要去上班,但这装扮与其说是维护社会正义,倒像是去附近超市工作的收银小姐。若将手中抱着的夏季外套披起来的话,可能看起来会比较像公务员吧。
总之,她就是我所认识的小椋小姐。无论是土里土气的服装、眼镜,或发尾乱翘的发型,以及肉肉的脸上的酒窝──那绝不是酒窝,而是自大地拖着嘴角时而浮现的沟。
她走向里头窗边的位置,坐在背后是墙的座位上。旁边隔着一个空位,斜向面对我的状态。
女服务生替她点餐,店长人在男客人那里(他终究坐了门口附近的位置),当然也应该有看到小椋小姐的身影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