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我继续阅读著诗集。一首题名为「鸟」的诗在我的心中引起了一阵嘈杂的回响。那并非不快的感受,而是在心情上出现一种和缓的对流。
这么说起来,我想到很久以前那个文学怪人吉鹤老师曾经说过,宫泽贤治的作品中出现的鸟是连接现世与往生者的桥梁什么的;当他想要和死去的妹妹交心,他便会将心中的那股情念寄托予天空中遨翔的小鸟。
我一再地反覆阅读这首诗,读累了便将书放到膝上打盹了一下。我靠到了玻璃窗上,在眼皮落下的前一刻,看到了联邦国的那座高塔出现在窗外的风景之中。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以往那座高塔带给我的压迫感此刻完全不见了。我在眼前那座高塔耸立的美丽风景中缓缓地进入了梦乡。
我换乘了津轻地区的铁路来到了津轻滨名车站。没选在三厩下车是因为我完全没有回家的心情。我踩著地上的积雪,跟三年前一样越过虾夷工厂,来到了熟悉的废车站前那片草原。草原上整片的积雪反射著阳光,透出了平常难得一见的光芒。我踩进了雪中,走在这片平坦的雪面朝著停机棚走去。这么说来,刚才虾夷工厂的庭院里也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足迹。我原本打算顺道跟冈部社长打个招呼的,却无论工厂或办公室都大门深锁,毫无有人在里面的感觉。
我绕到了停机棚后面,拨开地上的积雪向下挖掘。那把钥匙依然处在当初我将它埋下的地方。
钥匙第一次插入钥匙孔的时候完全扭不开。我于是抽出了钥匙,仔细地拨开沟槽上的泥土,再转了一次才得以将门打开。
在我踏进停机棚的第一步,我便整个人僵住了。
停机棚后门敞开的地方阳光透过整片的白雪射进了停机棚内,单向的光线打在室内的那架飞机身上。它带著白色与银色的光辉伫立在停机棚中央。这架飞机比起我记忆中的形象来得小了一圈,彷佛凝缩了所有美好的事物一般散发著耀眼的光芒。我心中的感动有如注视著一片雪花的结晶。
薇拉希拉。
我迈开了脚步靠近那架白色的飞机。每跨出一步我便可以感受到身上激荡的情绪波动。我在机首前面停下,伸出自己的右手带著轻微的颤抖抚摸它。
坚硬而带著些许弹性的组织化奈米碳纤维外壳勾起了我心中怀念的情绪,眼中的泪水差点就要夺眶而出。
我详细地审视著薇拉希拉。这架飞机在我们离开的三年间非常不可思议地没有留下丝毫岁月的痕迹。我们将它弃置了许久,我想它应该多少有些部分会变得陈旧老朽,为此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若是要让这架飞机起飞势必得要大动一番工事,然而……
「这里的时间完全没有流逝吗?」我不禁咋舌。
我吐出的话语彷佛冻结在冰冷的空气中一般不断地在室内回响,久久滞留在这个空间里面。
我松开大门上的铁炼,推开两侧的门扉,然后试著为薇拉希拉的引擎点火。启动方面完全没有问题,油料燃烧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停机棚内。
我关掉引擎,随即开始著手剩下的作业。
所有的制作资料还有工具零件在我离开的时候全都留在停机棚内。当我开始活动起手跟身体,时间的流逝便与我无关。此刻的我全神贯注,这种快感已经许久未曾造访。
薇拉希拉的硬体方面三年前已经几乎全部完工,只剩下细部的调整工作。这并非难事。
然而现在的问题在于它的软体导航系统。除此之外还有一点……
我走到墙边,那儿有一架靠在墙上的小提琴琴箱。这个地方的配置也跟三年前一模一样。
此刻我心中的有些感慨也有些哀伤,但并不能确切地归类为哪一种情绪;这把小提琴在我的心中留下了相当深刻的感触。
我想要伸手打开这只小提琴箱,但最后还是做罢。时间悄悄地流逝,夜幕已然低垂。我走下山,来到了津轻滨名车站前面的一间杂货店。我拿起公共电话想要拨打拓也家的电话号码。我依然清楚地记得他的电话,但是要按下全部的号码需要一些勇气。
电话没有人接。
我循著原路回到了废车站。此刻的我没有心情跟任何人碰面。方才沿途上经过了虾夷工厂,厂房的灯火完全没有点亮。我回到停机棚,在卤素灯青白色的灯光照耀下,我彷佛处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
我将暖炉搬到了板凳旁,卷起了棉被度过这个晚上。
翌日,我依旧重复了往返车站前杂货店的举动。然而我还是没有联络上拓也。
又隔了一天,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听。
这天,我跟拓也选在大川平商店街的郊外碰头。拓也已经先到了。他靠在电线杆旁叼了一根香菸。铺设了铁轨的桥梁横在拓也的身后,一辆车厢上载运了战车的货运列车缓缓驶过。他静静地凝视著那一节一节车厢上载运的战车,接著因为我的脚步声而回头。
他面无表情地跟我打了招呼。
「嗨。」
我紧张的情绪让他的招呼声给驱散。他的脸庞让我有种近情情怯的感觉,或者又可以说是心绪动荡而无法自制的感受。我抬起头,出言回应他的招呼。
「三年不见了。」
尽管我们碰面已过了午后三时,但我跟拓也都没有吃过午餐,我们于是找了间中式餐馆叫了两碗拉面。店内除了我跟拓也之外,还有两群美军的小团体坐在另一桌。放在高架子上的十四吋电视此刻正播报著政府为了因应战争而宣布戒严的消息。拓也以锐利的眼神看著电视萤幕。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拓也问话时眼睛依旧没有离开电视。
「前天。我现在都睡在废车站。」我一边吸食面条一边答道。
&em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