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沉眠之章

己的身体;这样会让我的心情好些,身体也可以好得比较快。也许医生说得对,但是对我来说,好好跟你们说明这一切却比医生说的话来得更为重要。

  我为了能够让你们一起看这封信,所以寄到冈部叔叔那里去。

  不过其实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写些什么好。

  我很迷惘。

  医生告诉我我患了病,不过我却一直无法适应这样的状况。当我醒来的时候,不知道医生是不是因为身旁的仪器通知了他,他马上就会赶到我的身边来。我的病似乎是睡眠的习惯整个被破坏掉了。所以当我醒来的时候所有的人会觉得吃惊。好像只要我一睡就会睡上好几个礼拜,好几个月,然后一直不会从睡眠中清醒。

  我一直梦到同样的梦。

  我梦到自己一个人处在一个完全没有人烟而显得空荡荡的宇宙。梦中的我感到非常寂寞。我的手指、脸颊、发梢,全都因为这股寂寞的情绪而感到难以忍受。

  我开始怀念那个我们三人曾经一起相处的地方。

  我们三人曾经在那个充满温度的地方共同拥有的时间现在就好像一场梦一样。

  我渐渐开始分不清楚什么是梦,而什么是现实了。病床里墙壁的颜色,还有窗外庭院的模样,对我来说都变得完全没有真实感。我偶尔会觉得自己其实只是梦中虚构的人物,越来越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于这个世上了。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那座山丘上的废车站。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最珍贵的回忆,就只剩下那个山丘上发生的一切。我的人生之中,那大概是唯一让我感到幸福的时刻吧!

  我陷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下次我再从梦中醒来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我会就这么一直睡、一直睡,再也不会醒来了也不一定。

  不过我想,只要我还可以想得起来我们三个人共同拥有的那些时光,也许今后的我就能够藉此依稀地维系住现实中的一切。虽然眼前的事物哪些是现实,那些是虚幻,这些事情我已经无法判断。但是我可确定的是,你们一定是真实的。

  浩纪、拓也,还有那架非常漂亮的白色飞机,你们是我唯一可以确定的真实。

  ————我闭上眼睛,想在此将这封信给放下。然而,我却无法贯彻这样的想法。

  你们平安地飞向海峡彼岸的那座高塔了吗?

  信上的日期是三年前的冬天。我读完了信,然后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之后我又从头到尾再看一次。因为此刻我的情绪十分激动,为了能够更确切地理解信上的内容,我非得再让自己看过一遍不可。

  我的意识终于接受了信中的内容,然后我即刻换上了衣服,套上一件短夹克,马上离开了宿舍。我经过一条沿著河边筑起一道围墙的坡道,意识著自己的每一个步伐走上蜿蜒的石阶。我在新宿车站搭上了山手线的列车。找到座位之后我又取出了佐由理的那封信再一次详阅信上的内容。

  ————梦中的我感到非常寂寞。我的手指、脸颊、发梢,全都因为这股寂寞的情绪而感到难以忍受。

  这句话揪住了我的意识,让我目不转睛地一直望著其中的一字一句。我觉得佐由理代替我承受了我身上所有的负面情绪。没错,我很寂寞。在这个拥有三千万人的城市之中,我怎么也无法摆脱这样的寂寞。

  列车马上便驶进了涩谷车站,我换乘公车大约花了十五分钟的车程来到国铁综合医院。我横过了医院广阔的前庭进入医院内部。院内的地图显示脑神经内科在医院的六楼,我于是搭上电梯朝该楼层移动。

  尽管会客时间是下午,我还是直接来到了护士站询问。

  「泽渡佐由理小姐转院了。」

  这位护士连资料也没看便直接给了我这样的答案。

  「转院?」心急的情绪让我整个人贴到了护士站的柜台上。

  「是的。大概是一个礼拜前的事。可以请你直接到她转入的医院去询问吗?她所转入的医院是……」

  我手上没有任何笔记本或纸笔,所以直接请对方写在一张纸上让我带走。我向她道谢然后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又再开口问道:

  「不好意思,请问泽渡小姐之前住过的病房……我可以进去看一下吗?」

  脑神经内科的走廊有些昏暗,整个楼层的气氛有如一间医院之中那种不安与紧张凝缩之后的感觉,我的脚尖渗入了一股寒意。该不会是因为脑跟神经方面的疾病需要在这种昏暗与冰凉的环境下调养吧?在医生开始巡房之前我通过走廊,来到了护士告诉我的病房门前。

  墙上没有名牌,眼前横著一扇与墙壁同色的沉重门扉。那是能够完全隔离病房的滑动式拉门。我抓住竖在门边的门把,使劲地拉开这扇拉门。

  当我走进房间之后,拉门便因为重量平衡的设计而自动关上。这间病房是个只有四面墙的水泥箱。病房里没有点灯,因此只有透过窗户照进室内的唯一光源。光线打在窗边那张无人的病床上。

  这毫无疑问地是我梦中佐由理身处的那间病房。

  我仔细地环顾四周然后来到病房中央。明明是一间完全封闭的房间,却可以感觉到风吹过脸上。那是跟我梦中一样的触感,它的气味有来自另一个世界吹来的陈旧空气。

  我彷佛看到一架非常美丽的白色飞机。

  「泽渡……」

  我喃喃地念著佐由理的名字。梦中的佐由理就置身在这个地方。

  那架飞机朝著海峡彼方的那座高塔飞去。

  「泽渡,你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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