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
我耐不住现场的压力,对拓也提出了这样的意见。
「嗯,也好。说开始就开始吧。」
拓也张开手,示意让围观的群众退开。我则拾起了置于地上的遥控器,拉开收纳起来的天线。操纵杆轻轻地滑动,机体内部顺势发出了零件传动的声音。副翼与升降舵像是飞机的伸展操一般开始活动。仅仅是这种起飞前的准备,围观的群众便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我深呼吸。
「要起飞啰!」
「飞吧!」
我将遥控器上的滑杆往前推。飞机尾部的喷射引擎踹开了身后什么也没有的空间,在反作用力之下笔直冲了出去。
金属质感的尖锐声响撼动了鼓膜。刻意轻化的机身对柏油路上的细微起伏产生了反应,机身在冲刺之中小幅度地不断震荡。我尽管感受到自己心中的不安情绪,但我仍然清楚地知道手中的滑杆不能有任何的松动,右手的大拇指僵硬地将其固定。
瞬间,飞机的机身彷佛在空气的弹力之下微幅地跃起,轻轻地飘了起来。每次看著飞机离陆的瞬间,我总有自己的心脏被往上拋了出去的错觉。
飞机升空了。
喷射引擎带动的速度跟我过去操控的螺旋桨飞机截然不同。那是疾驰的高速。我让飞机腾空做出了回旋,回头往我们的方向飞了过来。喷射引擎驱动的飞机反应比我想像中来得敏感,在它回旋的时候著实让我的神经抽动了一下。
每当我操控飞机飞行时的紧张感此刻又从我的背脊中窜了上来。它麻痹了我全身上下的每一吋细胞。
我让它横过了校舍上方,在空中做出了三次大幅度回旋。
直至此刻,围观群众的喧嚣才终于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瞥过视线瞄了一下身旁的人群,发现他们全都露出了呆滞的表情抬头望向天空。这是个非常奇特的景观。校舍的二楼跟三楼也探出了许多注意到这架喷射机的人群。围观的人数出奇的多。
我想在更近的距离之下观看这架喷射机飞翔的模样,于是我让它在几乎与地面接触的高度之下贴地飞行。飞机瞬间划过了我的面前,只留下引擎的咆哮在多普勒效应的影响之下变得沉重。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该如何加以形容?一旁围观的群众能够理解我心中的感受吗?
我觉得此时此刻的这个空间中,有两个我存在。
现在,藤泽浩纪这个人既是起降跑道前拿著飞机遥控器的男生,也是那架划破了空气,遨翔于天空之中的喷射机。我不是在遥控,我是我,同时也化成了天空中的飞机。现在的我,在这个短暂的时刻同时包含了两种不同的可能性;其中一半是天空中飞驰的生物,另一半则是双脚踏在地上的另一种生物。我抬头望著飞在天空中的我,同时也在空中低头俯瞰著双脚紧贴于地面的另一个自己。这是一种心怡神悦的意识分裂,多种不同的自我油然而生。我将此刻自己的心情传达给另一个自己,同时也接受另一个自己回传过来的情绪。这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我并非将自己寄托在遨翔天际的飞机上,也不是与飞机融为一体,我只能用「自己体内的一部份可能性在此刻飞离了我的身体」加以形容。
空中与地上的我,同时呈现两种不同的酣醉。
「喂,你发什么呆呀?」拓也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该换手了吧?」
我让飞机稳定飞行,示意要拓也接过遥控器。
要让遥控器在飞机飞行中换手必须要有一点诀窍。我用手指固定著两支滑杆的倾斜角度,维持著这个姿势将遥控器递给拓也,让拓也的手指压在我的手上。然后我再让手指头逐一抽离开来。以上这些动作必须在短暂的时间内完成。由于我们预先练习过了好几次,所以在遥控器易手的过程中非常顺利。
当我从遥控器抽手之后,我的心绪出现了短暂的恍惚。
抽手之后,我终于可以冷静地以旁观者的眼光观看这架喷射机。它划破天空的速度,有著与螺旋桨飞机截然不同的锐利感。这是一种足以让身上的每一吋细胞觉醒的战栗感受。细长如火箭般的机体在风中撕开了一条逆向的航道。我感受到喷射机外圈的环状机翼削过了一层空气外皮,同时深入了我的心脏。那是一种身心坦露在外的感动,全身的细胞为之振奋。
我不禁仰头伸展著身体,任由高亢情绪的驱使而扬起了一阵咆哮。
我的嘶吼溶进了喷射引擎中的金属质音爆,转瞬间边消失在空气中。高分贝的引擎脉冲不知不觉引来了许多人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四周传来轻轻的掌声。
我又从拓也手中接过了遥控器。此刻我的肌肉一阵紧绷,被滑杆吸附的手指再度渲染了我的意识。
我畅快地在风中高速穿梭。
终于,某种异样的感受在我的心头浮现。那是一种彷佛预知自己将要感冒一般,根本也找不出身体哪儿不舒服的违和感。
一会儿之后,我们才察觉到机体的反应早已变得迟钝。
「喂,浩纪,你不觉得怪怪的吗?」
拓也开口说话之后,引擎旋即发出了不谐和的哀鸣。
「糟糕!」
我们试图让飞机掉头紧急迫降,然而这个动作已经太迟了。引擎在半空中停止运转,飞机在两栋校舍夹道的空间中滑翔,然后消失在校舍的那头。
视线的彼方传来「锵」地巨响。
「掉到体育馆去了!」
我跟拓也惊叫出声,同时拔腿便朝著体育馆奔去。我们飞也似地绕过了校舍来到了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