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二的飞机————
薇拉希拉。
这是事后我们为它取的名字,其意为「白色的双翼」。这架飞机的颜色早在制作之前就已经决定了。如果要问原因,那是因为这架飞机是为了飞往北方那座白色的高塔而去。
没错,这架飞机不单单只是为了遨翔天际而生,它有它建造前便决定好的目的地。
就是那座耸立在我们触手可及的距离之内,而我们却怎么样也到不了的白色巨塔。
我跟拓也说什么也要亲眼看看那个我们从未到过的虾夷岛,还有矗立其中的高塔。
我们抬头仰望著这架只有骨干而尚未完成的双翼,陶醉在彼此心中满溢的喜悦心情里面。此刻的我们心中都怀著同一个梦想,梦想著我们一起乘坐在这架飞机复座式的驾驶舱内,然后我们催动油门,任由薇拉希拉带我们冲破飞行时的G力,遨游在广阔无边的天空之中。
我们打算搭乘这架薇拉希拉飞越国境,前往那座位于北方的高塔。
*
我们决定要著手制作这架飞机是在一年级的遥控喷射机事件之后不久。
「接下来就是实机了。」
这样的想法早在我们那架遥控喷射机还没有完工的时候就已经占据了我们的心灵,我们意识到这个计画势在必行。
我们将藉助彼此的力量达成过去我们所办不到的事情;我们能够触及的领域将会因为对方而更加开阔。这种踏实的感受转化成为一种愉悦的动力是非常可怕的事情。这种高昂的情绪催促著我们不停地前进。
「做吧!」
「嗯!」
我跟拓也之间确认彼此意向的言词就这么两句。
我们从没想过也许这个计画不会成功。其实认真地回想起来,单凭我们两个国中生,从搜集料件到实际制作一架飞机,这真的是很异想天开的事。
就在我们从体育馆的屋檐上取回那架遥控喷射机返家的途中,我们边走边牵著两辆脚踏车。那架飞机绑在脚踏车上,途中我们几乎没有任何交谈。之所以沉默是因为没有多说话的必要。
「我们要飞到哪里去呢?」
这是我们鲜少交谈的静默中稀奇的几句对话之一。根据这个提问,飞机的设计方向有了相当大的改变。
「我想飞去某个地方看看。」拓也答道。
「那你跟我一样。」我说。
对话结束了。我们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想要飞去哪里,因为我们早已熟悉彼此的想法,至于彼此心中所想的那个目的地,甚至不需要猜测就已经明白是哪里。
我们走在一片漆黑的深夜。这时候尽管望向北方的天空也看不到我们想见到的东西。然而,我跟拓也的心中,那座纯白色的高塔就像耀眼的太阳一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发出了长柱状的强烈光芒。
如果我在当时被问道,为什么要去那座高塔,我大概完全无法作答吧。就算现在的我也不见得能够清楚地解释当时的想法。
这样的憧憬跟焦虑,若非每天就在近距离看著那个建筑而长大的人也许是无法理解的。
日复一日,十几年下来都在那座塔耸立的天空下长大的人就是这样。以距离来说,那座塔跟这个津轻半岛之间有三百五十公里远。所以其实它并非如此贴近我们的生活,不过它对我们来说彷佛就近在眼前一般。不,与其说是近在眼前,倒不如说它正逐渐逼近(不过当我知道这并非错觉,而是量子物理学中的「宏观物体的穿遂效应(注6)」则又是日后的事了)。那座高塔就这样偶尔像是要对我们展现它的美貌一般放大了自己的身影。
那座如此美丽的高塔究竟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呢?它究竟聚集了多么璀璨而美妙的事物呢?我的心中一直存在著这样的疑问。
如果要到达那座高塔不需要横越一道海峡,那么我一定可以更早一步到达那个地方。要是电车可以到就搭电车;如果电车到不了就骑脚踏车;要是再遇上脚踏车也过不去的道路我就徒步。不管要花上多少天,我都会去。
不过眼前的是一片海洋,还有敌国的国界挡在我跟那座高塔之间。
明明如此美丽的地方就在视线所及之处,明明那里一定有著什么东西,不过在我的面前却横亘著一道无法跨越的障碍。我被隔离了。这种感受彷佛被同伴排拒在外一般难以忍受。
所以我不得不对这个世界提出抗议。
我非得抓住那个东西不可。
国中一年级的冬天,我有个机会可以到拓也的社团参观他们的练习。他是竞速滑冰社。然而这间学校并没有滑冰场,所以他们社团的社员必须搭乘小巴士到距离学校有一段距离的湖边,利用冻结的湖面练习滑冰。那个场地几乎到了半山腰去了。从那个湖畔往山脚下俯瞰,可以看到津轻海峡跟对岸的那座高塔。
我靠在小巴士的车门上看著拓也溜上了湖面。起跑的枪声作响,拓也用脚上的冰刀蹬了一下湖面,与其说是溜冰,倒不如说是半跑动地开始冲刺。
我察觉到了,拓也的溜冰练习是以笔直赛道上那头的高塔作为目标,盯著它而加速。当他来到了一定的高速之后上半身便会大幅度地前倾,尽管如此,他的视线依旧没有从高塔身上移开。
他进入了弯道,高塔已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不过我想他此刻的冲刺一定还是以脑中描绘出来的那座高塔作为目标而去。
当拓也在环状赛道上绕行到了四分之三圈时,高塔再度进入了他的视线范围。此时,我觉得他彷佛拼命地倾出全身所有的力量,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到了每一次向后蹬出去的脚尖上。他冲过了终点,带动全身的高速此刻只剩下惯性而大幅减速。在这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