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106


  「话说,不是叫你不要老是瞄准嘴巴攻击了吗……」

  「啊哈哈哈哈!这你就不懂啦!」

  男人唰地展开双臂。

  剪齐的刘海随着动作一晃,这里明明没有任何观众,他却摆出了面对群众般的站姿。

  「The Life is Smile, Smile, Smiiiiiile!!(既然生于号哭,那就为死亡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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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荡于地下空间的笑声,在阖上的门板遮挡下逐渐变小。

  酒馆被他们抛在身后,只剩下沉寂无语的人们躺在此地,每个人的嘴角都被残忍地割出扭曲的笑容,无一例外。

  在没有人影的暗夜当中,头戴兜帽的男子踏着急切的脚步前进。

  各式各样的情绪高涨到沸点,头脑发热,思绪却冷静无比地往下沉淀。他的嘴角在这种奇妙的感受当中扭曲,硬要说的话或许接近笑容吧。

  自从男子发誓要复仇那天起,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容,但这道笑容也在本人有所自觉之前便消失无踪。

  「终于……」

  男子喃喃自语的声音消融于寂静之中。

  男子以前原本是位冒险者。那时,跟他们来往过好一段时间的商人们提出护卫委托,他们接受了,一行人于是乘着马车上路。白天他们一边闲聊,偶尔击退魔物;到了夜晚,伙伴们和商人一起围着营火热络谈笑。就在这平凡无奇的日子里,事情发生了。

  在他们只差一点就要抵达目的地的时候,顺遂的旅途迎来了唐突的终点。现在回想起来依然鲜明,那天的噩梦在无数夜晚里反复折磨他,他看见那些相视而笑说要一起升上S阶的伙伴们、那些笑着对他们说「那我们要趁现在先跟你们打好关系啰」的商人们,在眼前一个一个被残杀,奋力抵抗只是徒劳,他们乞求对方饶命,仍然成了刀下亡魂。

  「……」

  脸上的伤疤一阵刺痛,男子按着疤痕咬紧牙关。

  仿佛在督促他不许忘记一样。他全都记得。

  他记得烙在眼底鲜艳的赤红,记得被小刀剜出一只眼睛、毒药灌入眼窝,脑髓被滋滋烧灼的恐惧,记得最下级的回复药洒在伤口上,让他痛晕过去、又被痛觉唤醒,那种仿佛永无止境的剧痛。

  最后他听见的是那些人的笑声,他们七嘴八舌地打赌要等几天军队才会来讨伐。

  「受苦吧。」

  他喃喃说。

  「受苦吧、受苦吧、受苦吧。」

  男子不断呢喃。

  他要让那些人尝尝和自己一样的痛苦,尝尝亲近的人遭人伤害的痛苦。

  这趟他得到的情报不多,不过大致上的情报都从其他情报贩子那里买到了,只能在那间地下酒馆获取的情报也没几项。

  一旦复仇结束,金钱也毫无意义,就算弄到身无分文也无所谓,他没有吝惜的理由。反正这些都是他为了复仇,靠着陷害他人存下来的钱。

  「受苦吧。」

  男子停下脚步,混浊的眼睛看向脚下。

  他回想起事前找人调查过的那张沉稳高雅的脸庞,那张脸浮现在暗得无法明确形成黑影的地面,像映在地上一样。他要毫不犹豫地把痛苦刻在那道幻影上,男子有如践踏那张脸似地再度迈开步伐。

  必须算准时机才行,他打不过一刀,实力也不足以对复仇对象出手,最好瞄准沉稳男子落单的时候。

  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那个人窝藏盗贼的事实,让那群人沦落到遭人追捕的境地。然后他要让沉稳男子遇上跟自己一样的惨况,让仇人切身体会这种痛苦。

  男子呼出一口混杂着亢奋与疲劳的气息,踏着阴郁的脚步消失在黑暗中。

  那天,利瑟尔人在他已经算是熟客的那间酒馆。

  他和那里的常客彼此认识,利瑟尔不会拒绝他们共桌的邀约,时常同席而坐,加入他们的对话。不过对话内容总是围绕着利瑟尔一行人打转,他总觉得也有点想听听周遭其他人的话题。

  今天也一样,港口的作业员们招呼他同桌,利瑟尔吃着卤腱子,只有他一个人配的是水。腱肉卤得软烂,入口即化,非常美味,只是这道菜通常拿来下酒,因此味道偏咸。

  「对了,冒险者先生啊,有传言说你有天晚上在路中央让好几个人下跪磕头,是真的吗?」

  「我无法否认。」

  「?!」

  他们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就在这时,酒馆的门扇打开了,霎时间整间店里的喧嚷明显安静不少。只是一、两个客人进门谁也不会在乎,但开门现身的是一名和酒馆非常不相称的男子。

  独自来喝酒不是重点,利瑟尔也是一个人过来的,除了他之外也有人会单独在下工后过来喝上一杯。

  他的脸几乎遮在斗篷底下,虽然看起来可疑,但这也无所谓。不习惯阿斯塔尼亚气候的外地人也会披着布巾遮阳,而且没有人会对别人的穿衣喜好指手画脚。

  异常的是那名男子身上散发的氛围。光看就知道他带着奇妙的阴郁气息,如果这里是安静的酒吧大家也不会感到奇怪,但他走进热闹的酒馆实在太不搭调了。

  那是名异样的男子,任谁都想避免和他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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