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了脚步。
迟钝指的是什么意思?纳赫斯自认对于气息还算敏锐才对。眼见他一脸疑惑,亚林姆发出了念稿般平板的笑声,从布料缝隙间探出的指尖指了指利瑟尔。
「我是说、好的意义上。你感受得到、高贵的身份和位阶,感受得到尊敬和惶恐,但是你理解了这些,同时又不会退缩,也不会卑躬屈膝。」
「那是……」
「你不懂,对吧?所以、才说你迟钝。」
亚林姆又笑了。
纳赫斯为王族效命,不可能没注意到对方是足堪统率自己的那种人物;即使如此,他还能不以为意地照顾对方、诚心对他说教,这不是很矛盾吗?
「虽然我想、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中意你吧。」
「殿下?」
「没什么、哟。」
亚林姆挥挥手允许他退下,纳赫斯于是莫名其妙地离开了书库。
「理想是、明明注意到这些,还是面不改色与他并肩的人吧。」
纳赫斯离开之后,亚林姆在书库里喃喃说道。
他脑海中浮现的是并肩站在利瑟尔身边,现在不在此地的那两个人。好了,来吃饭吧,亚林姆双手伸向眼前的布料,往左右拨开,露出的嘴角隐约泛着笑意。
在天空开始染上朝霞的时候,劫尔从外侧打开了旅店的大门。
「欸,队长昨天没回来欸。」
伊雷文站在二楼栏杆边,打着呵欠朝这里俯视过来,劫尔只瞥了他一眼便径自走向淋浴间。
劫尔昨晚也没回旅店,一整晚都在攻略迷宫,不管夜半还是什么时间都一直淡然斩杀魔物到现在。感受到肌肤上汗水的触感,他咋舌一声,打开了空无一人的更衣室的门扇。
他在狭小的空间里迅速脱掉衣物,伸手拨乱了一次头发,仿佛嫌它贴在颈子上很烦人似的。
「……、……」
劫尔蹙起眉头,一瞬间停下脚步,不过仍然踏进了淋浴间。
颈边沁着汗水的感觉令人不快。最近的阿斯塔尼亚特别炎热,据说这种天候是暂时的,但对于怕热的劫尔来说相当折磨。
或许是由于燠热的天气、由于因此导致的睡眠不足,他才会说出原本不打算说出口的话吧。他早已记不得事情的开端了,虽然不到吵架那么激烈,但不知不觉间对话已经往气氛险恶的方向发展。
「(水是温的……)」
一触碰嵌在壁面上的魔石,几道水流便从头上淋下。
水温凉得称不上热水,但对于热气闷蒸的身体来说还是比热水来得好。他让水当头淋下,手掌从额头滑向后脑拨去水滴。一睁开紧闭的双眼,他便回想起那双冷硬的紫水晶眼眸。
听见自己说的话,那双眼睛动摇了一瞬间,那一定不是错觉。劫尔皱着脸,简单冲掉全身的汗水。
「(少摆出一副受害者的表情了。)」
不论利瑟尔做什么他都会原谅,要求什么他都会满足,但利瑟尔无权干预他的行动。就算利瑟尔说的才对,又或者是其他任何原因,都不构成他听命的理由。正因为利瑟尔了解这一点,平常才会放任劫尔他们自由行动,也不曾强迫他们做什么。
但利瑟尔自己也是如此吗?并不是,他看似随心所欲行动,实际上却是听从劫尔他们的意见居多。不仅限于以冒险者身份请求他们指导的时候,大抵上无论劫尔他们说什么,利瑟尔都会轻易点头。
以利瑟尔予人的印象,不难想象周遭众人臣服于他的情景。这样的印象与利瑟尔实际上的作风矛盾,劫尔并不知道这是不是原本世界那位国王的影响,也不想知道答案。重点在于,这一次的争吵利瑟尔是刻意为之,正因如此,劫尔也没有让步。
「(他意外地倾向从形式上着手啊……)」
不晓得是想要一目了然的对等关系还是什么原因,利瑟尔采取的手段常常都是暴力解。
当然,利瑟尔并不是那种会为了开玩笑或试探而故意惹怒对方的人,他只是刻意放弃了平时下意识维持的平常心。身为贵族,利瑟尔习惯与敌对者唇枪舌战,但是完全解放自己对情绪的掌控、不去预测对话走向,对他来说却是完全陌生的事。
而尝试的结果就是他开始闹起别扭,真令人无奈。
劫尔咋舌一声,关起温水走出淋浴间,拿起旅店内备好的毛巾随便拭去水气,只穿上最低限度的衣物便走出狭小闷热的更衣室,来到走廊。
「啊……那个梦是怎样……我做了好恐怖的梦……莫名其妙……跑出来的是谁啊……好恐怖……做了那种梦的我好恐怖……」
旅店主人看起来显然刚醒,展示着晨起震惊四座的乱发迎面朝他走来,口中喃喃念着莫名其妙的话,脚步摇摇晃晃。
劫尔没看他一眼便与旅店主人错身而过,他走上阶梯,稍微将即将滴下水滴的头发拨散,然后瞥了一眼据说昨晚没回来的利瑟尔的房间,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踏进房门一步,劫尔反手关上门,那只手差点敲上门板。那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他在最后一刻注意到了,若不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停手,打烂的门板就要惹得楼下的民宿主人发出惨叫了。
握紧的拳头在即将接触到门板的距离停下,他忽地放松力气,垂下手臂,咚地轻轻将背靠上门板。
「……就算这样,我也不该那么说啊……」
他一手掩着脸,背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