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露出巨牙逼近的铠王鲛,劫尔唇角漏出了些许气泡。
巨大的身躯卷起强烈水流游近,换作是一般冒险者早已站不稳。血红幽深的口腔像个敞开的洞穴,朝着猎物笔直迫近,任谁看见它嘴里好几列的巨牙都会做好死亡的觉悟。
宛如恐惧的化身,猎物无法逃跑,只能呆立原地任其宰割。
劫尔面不改色地紧盯着对手,在利牙即将触及自身的瞬间蹬地避开。机动力低了一大截,但他无法提早行动,铠鲛会修正行进轨道照样撕裂猎物,他只能在遇袭前千钧一发回避。
动作毫不慌张,对他而言这就和在街上与人擦肩而过没有两样。那些只是划过手臂就足以将之割裂的利牙,以数公分之差的距离伴着轰然巨响经过他身侧。
劫尔看也没看巨牙一眼,挥动单手持握的大剑。这武器在水中理应难以控制,但他凭着蛮力与锐劲直挥到底,钝重的「铿」一声响彻水域。
「……」
他轻声咋舌,举剑抵挡游过身边时袭来的强劲尾鳍。
剧烈的冲击力在水中无法完全挡下,劫尔被尾鳍推开,目送那条庞然巨物游过,再度响亮地啧了一声。
劫尔想至少剥下它一枚鳞片,但那也相当困难。铠王鲛的鳞片全都交错相叠,构造上绝不会剥落,因此想要品尝它的肉,拥有剥除鳞片技术的渔夫不可或缺,利瑟尔也才会特地顾虑到这项技术的传承。
但加以破坏并不是不可能。
劫尔从刚才就往同一枚鳞片上攻击,上头已经刻下了几道伤痕。劫尔成功砍伤了那些在一般攻击下根本不会受到分毫伤害的鳞片,但仍然蹙起那张凶恶的脸孔心想,这表现太丢脸了。
「(要是能固定身体就好了……)」
在这宽敞的空间当中,铠王鲛绝不会游近墙边。
即使待在墙边诱敌,它也会在靠近之前转换方向,要像上次作战那样让它露出腹部也有困难。这一次他是自愿独自前来,并不觉得「假如利瑟尔在就好了」,但已经不知第几次体认到利瑟尔纵然没有特出的战斗强度,有这个人在却方便得不得了。
无论战斗还是其他事情都想尽可能高效率解决,这点很符合利瑟尔的作风。
当然,前提是必须乐在其中,所以利瑟尔并非什么事都以最快手段完成。他尤其擅长考量劫尔和伊雷文的偏好,指出满足条件的最佳路径。
但那对于现在的劫尔而言没有必要;有人教过他,追求强度最迅速的方法就是将自己的力量发挥到极致。他不想被与某个把刺激当快感、兴趣差劲的兽人相提并论,不过能够打成平分秋色的对手正中他下怀。
「……」
铠王鲛紧盯着他,利齿咬得喀喀作响,摆动尾鳍准备突进。
劫尔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微微张开双唇,呼出气息的同时,口中漏出微小的气泡搔过脸颊,感觉有点痒。
「(要不是一个人我不会这么做。不过……)」
左手握着的大剑垂在身侧,劫尔保持自然的站姿微微扬起唇角。
刺痛鼓膜的咬牙声戛然而止,铠王鲛巨大的身躯狂乱游动起来,张着能够轻易吞下一个人的血盆大口气势汹汹地逼近。
劫尔右手反握住一柄尺寸较大的短刀,躲过直逼他鼻尖的铠王鲛。就连近似风声的隆隆水声也来不及传入耳中的一瞬空档,劫尔连着整条手臂将短刀伸进厚实巨齿的内侧,毫不犹豫地刺入它血红的口腔。
这绝不会成为它的致命伤,但铠王鲛感受到疼痛,仍然反射性闭上那张巨大的嘴巴。「铿」地一声,有如沉重金属相撞般,足以粉碎万物的破坏音在水中炸开。
「(穿的要不是这装备,手就被咬断了。)」
劫尔对此只是不悦地蹙了蹙眉头。
他瞥了自己的手臂一眼,手肘以下被夹在齿列之间,看不见了。确实感受到手臂折断了,但也仅此而已,烧熔大脑的剧烈疼痛他毫不在意。
铠王鲛始终没有减缓游速,它注意到自己咬着猎物,忽然猛地改变前进路线,好将那只手臂甩断。
本来经它这么一甩,劫尔的手臂理应断成两截,但最上级的装备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劫尔确认过这点,脚踩上鳞片调整姿势。
现在他不会再受到水流影响,也不会受到双方的质量差距被压制。他眯起眼睛嗤笑,使劲握紧大剑,刺向伤痕累累的鳞片。
「…………嗯?」
喀啦喀啦,笔尖刮过纸面,留下断续的墨迹。
利瑟尔见状提起笔,看向刚才浸过笔尖的墨水壶。接着他放下笔,拿起墨水壶往里瞧,玻璃瓶已经完全见底了。
这时间太阳还得过一阵子才会升上天顶,利瑟尔在旅店的房间里独自坐在桌前。
根据旅店主人的说法,劫尔在朝霞还未消褪的清晨便外出了;伊雷文还在睡,但听说他今天也会出门。看来他们尽情享受着阿斯塔尼亚的生活,太好了,利瑟尔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一边伸展僵硬的背脊。
接着,他将手伸向挂在椅子上的腰包,往里头翻找新的墨水壶,但他手边的动作又立刻停了下来。
「(这么说来,来到阿斯塔尼亚之后还没买过墨水……)」
明明差一点就要完成了,利瑟尔低头望着摊在桌上那些写到一半的乐谱。
那是他为亚林姆制作的教材。国家首席学者并非浪得虚名,亚林姆学得很快,也拥有闻一知十的知识量。最重要的是他的学习欲望相当旺盛,堪称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