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空中游荡的云朵逐渐散去,月光从窗口照进室内的时候。
利瑟尔坐在自己旅店房间的床铺上,翻阅着书本,身旁有个光球散发着柔和的光辉,仿佛囚禁着月光般照亮了他手边的空间。这是他用魔力点起的光源。
窗户保持敞开,外头已经听不见任何人声,只有不知森林还是哪里的野兽叫声从远处传来。凝神细听,说不定连树叶摩擦的沙沙声都能听见。
利瑟尔悠然度过如此宁静的夜晚时光,沉浸在书本的世界当中。不必特别意识到仪态,他的背脊依然凛然挺直,不过此刻略微放松了一些,程度细微得只有他本人才能察觉。
「手。」
这时,忽然有人拉了他的袖子一下。
利瑟尔从书本的世界中浮起意识往那边看去,看见那只从身后伸来的手把衬衫稍微拉出了点绉褶。视线往旁边不远处一看,他发现书页的边角微微向内侧卷起来了。
坏习惯又犯了,利瑟尔露出苦笑,夸奖似地握了握捉着他袖子的指尖。骨节分明的手指心满意足地勾缠上利瑟尔的小指,接着才抽开手。
「谢谢你,伊雷文。」
「嗯——」
随兴躺在利瑟尔身后,占领了大半床面的伊雷文翻了个身面向上方,朝他浅浅一笑。
说到底,利瑟尔之所以没坐在桌前,而是坐在床上读书,原因正是出在伊雷文身上。他晃进利瑟尔房间之后一脸理所当然地占据了床铺,开始在上头滚来滚去,过没多久就拍着床铺要利瑟尔快点过来。
后来两人谈论着去了地下赌场之类的话题,或许是不满利瑟尔有点太过专注于书本的缘故,伊雷文保持着仰躺的姿势,扭动身体在床单上移动过来,闹着玩似地再次抓住了他刚刚才放开的那只手。
「这次啊,队长的行动好像很明显喔?」
「会吗?」
「会啦。」
伊雷文将他抓住的手掌按到脸颊的鳞片上,磨蹭着那只手仰望利瑟尔。
像在推量对方的意图,不漏掉任何一举一动。但即使如此,从利瑟尔沉稳的表情当中他仍然读不出任何讯息。
无论听利瑟尔转述在公会发生的事、还是最近利瑟尔的行动,伊雷文都感觉得出他非常露骨地想与那个身为学者、同时也是王族的人物搭上线。看在一个知晓利瑟尔平时作风的人眼中,他这次做得实在太显而易见了。
而伊雷文并不乐见如此。
「你就这么想见他喔?」
若是平时的利瑟尔,管他是王族还是什么人,只要他想见面,一定有办法让对方主动过来见他,而且会轻而易举地达成这个目的。不难想见利瑟尔听他这么说,一定会苦笑着说是他太过抬举,所以伊雷文并不会说出口,但他心里确信不疑。
伊雷文确实听说过利瑟尔先前是为君王效命的贵族,而他从来没怀疑过。
「当然想见啰。」
淡然的声嗓落了下来,同时伊雷文感受到利瑟尔温柔地按压他脸颊上的鳞片。
指尖一枚一枚缓缓摹画过鳞片的触感相当舒服。本来蛇族兽人是不喜欢让人触碰鳞片的,伊雷文也一样,唯有利瑟尔是他的例外。即使并非如此,看利瑟尔这么喜欢鳞片摸起来的触感,伊雷文也愿意为了他忍耐,所以他也比谁都明白自己有多无可救药。
手指滑过肌肤与鳞片交界处的感觉有点痒,伊雷文不禁震动喉头笑出声来。
「解读古代语言也花了我将近十年,知道有人一样努力从事这方面的研究,我是真的很高兴。」
「哇靠,要花那么久喔?」
「我的情况还算好的,手边还有『乐谱是一封信』这道线索。能够从零开始发现那其实是一种语言的人真的很厉害。」
即使有了现存的乐谱、即使有传说指出那是一封信,换作是伊雷文听了也只会说声「是喔」,并不会觉得它真的是一种语言。利瑟尔在谁也不会存疑的状况下产生了解读这种语言的想法,伊雷文也觉得他已经足够不简单了。
「喔……」
伊雷文喃喃应了一声,目送利瑟尔的手从他颊边离开。
他从仰躺换成俯卧的姿势,依然毫不掩饰不服气的神色抬眼仰望,利瑟尔便拨开了盖着他眼睛的刘海,好像在敦促他继续说下去。
「我还是不喜欢这样。」
伊雷文明显表露出自己的不快。还真难得,利瑟尔紫晶色的眼眸染上笑意。
利瑟尔的指背安慰似地抚过他眼角,伊雷文的心情因此稍微恢复了一些,不过他把这样的自己藏在心底,表面上仍然摆出眉头微蹙的表情。
「这样不是会有人觉得队长不惜利用公会也要跟那家伙见面吗,感觉超讨厌的。」
要是对方产生了这样的误会,又或者对方是视这种态度为理所当然的那种人呢?
光想就有一股烦躁感涌上心头,伊雷文将搁在手臂上的脸埋进床单里。即使透过布料吸收,他咋舌的声音似乎还是传入了利瑟尔耳中,利瑟尔的手覆上他后脑,梳着那头红色的长发。
「我想见他是事实呀。」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我知道。」
利瑟尔对于细微的情绪变化相当敏锐,不可能没察觉伊雷文想说什么。在这段有如文字游戏的对话之后,伊雷文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