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雷文撑在桌上那只手胡乱拨乱自己的浏海,定睛瞪着眼前那个男人。
「老是说我太宠他,你才是过度保护吧。」
「……不行喔?」
「没。」
在王都的时候,随时有一名精锐跟在利瑟尔身边。
但现在精锐盗贼并不在阿斯塔尼亚,这也就表示利瑟尔假如独自出外闲逛,出了什么事没人可以从旁帮他解围。
利瑟尔从不会全面仰仗精锐盗贼的力量,但确实会考量他们的存在决定自己该如何行动。若非如此,他不会在接到黑函之后还出门散步,也不会一个人跑到地下商店去玩。
精锐盗贼不在也没什么关系,但有他们跟着比较轻松,仅此而已;但不可否认,精锐是否在场的确可能影响到利瑟尔的行动。
「只要有我在,队长说不定就可以任意行动啊。」
伊雷文绝口不提「担心他」这个最主要的理由,赌气似地仰头灌了一口酒。
这男人基本上不会为了任何人行动,竟愿意为利瑟尔做到这样,还真值得嘉奖。劫尔手掩在嘴边扶着香烟,遮住自己因笑意勾起的嘴角。再说下去,劫尔自己就是五十步笑百步了。
「话说啊!」
伊雷文砰一声把玻璃杯砸在桌上反咬道:
「我还没加入队伍的时候,大哥你还不是一样老是黏着队长!」
「……要是有人一直往你同伴的脑门射箭,正常都会这样吧。」
「对欸。」
他乾脆地接受了。
伊雷文射出那些箭矢明明是以自己会出手挡下为前提,现在还说这什么话?劫尔想着,眼神满是无奈,但伊雷文毫不在乎他的视线,径自往喝乾的玻璃杯里倒入新酒。这酒相当美味,不负它高昂的价格,伊雷文看起来心满意足。
「地下酒馆的事啊,我可以告诉队长吗?」
「为什么?」
「感觉队长很喜欢这种东西啊,该怎么说,很有气氛?」
「也是……」
利瑟尔先前过的分明是人人称羡的上流阶级生活……不,该说正是因为他习惯了上流阶级生活吗,利瑟尔对于鲜少接触的「有气氛、有特色」的事物很感兴趣。
刚猎捕到手,随手处理过,简单放在营火旁烤熟的肉;冒险者公会凌乱的委托告示板;还有杀价和俗语等等,随口一说都列举不完。
因此,伊雷文造访的那间地下酒馆绝对会正中利瑟尔的好球带。隐密的酒馆,进门得交出银币,情报贩子之类的家伙聚集在里头……利瑟尔一定非常喜欢。
「话说回来啊,先前队长才超认真地在看人家怎么把鱼解体欸。」
「那家伙为什么老是对莫名其妙的东西感兴趣……」
利瑟尔感兴趣的事物,习惯之后还算容易预测,但他也常常对一些费解的东西产生兴趣。到了现在,他们两人也随利瑟尔高兴,有时旁观,有时也会和他一起乐在其中,但他感兴趣的对象应该感到相当混乱吧。
劫尔探出身子,伸手从隔壁桌拉过烟灰缸,把仍冒着烟雾的香烟搁在上头,然后握住玻璃杯。
「反正也没有那家伙最喜欢的书,没必要特地跑去让人盯上。」
「嗯?喔,你说酒馆喔。」
「要是他问了你就告诉他吧。」
换言之,在利瑟尔探问之前就别多嘴。
「喔。」伊雷文大致上也同意这个方针。他点点头,把剩下的坚果全放进嘴里,边嚼边用手指弹了空盘一下,接着往厨房喊了一声,催促旅店主人再拿一盘来。
「也是啦,队长跑去那也没啥好处。」
「以我们的头脑想不到。」
「哈哈,说得没错!」
劫尔他们想像所及的范围,「利瑟尔造访地下酒馆的好处」绝不会大过同时间可能发生的麻烦事。但以利瑟尔的头脑,他多得是让获益凌驾损失的手段。
「说是这么说,但事情要是太麻烦,感觉他还是会果断放弃。」
「队长怕麻烦嘛。」
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正在休假的关系吧。
劫尔他们所知的利瑟尔,是个不会主动牵扯麻烦事的男人。不过,假如解决那件麻烦事可以让他获得无论如何都想要的东西,利瑟尔也会像大侵袭时那样刻意涉入其中,随兴行动。
伊雷文忽然愉悦地露齿一笑,那状似愉快犯的表情宛如嘲讽着一切,却又确切表达出他深深受到唯一一人吸引。
「对我来说啦,老是招惹麻烦事的家伙我会很想杀掉,但满足于日常生活那种无趣的家伙也很讨人厌。」
「你还真难搞。」
「大哥,你没资格说我啦。」
他们双方原本都没有服从于任何人的特质,此刻待在一起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
真是无可救药。二人相视冷笑,接着又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地继续喝起酒来。
隔天早上,伊雷文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走出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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