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我犯了什么错吗?」
「第一个错,就是你『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吧。在那么多观光客之中,你一看见我,就立刻走过来迎接。我本来说会自己一个人造访,临时多带了一个朋友来,你却没有一丝犹豫。从这点我就察觉到,在这间寺院里想办法把我叫来的,应该就是你。
接着在瑞龙的书法前,你其实有一点紧张对吧?不,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是兴奋吧。你突然变得很多话,而且在说明的时候,你的呼吸也有点乱。
我一开始以为可能是出自某种原因,所以整间寺院上下联合起来,暂时展示赝品,而你是在担心这件事曝光。
第二点就是你的模仿天性。你是一个打从心底就喜欢模仿的人,你很容易模仿周遭人们的表情和动作。秋人先生一开始说你和我很像,之后你又变得和副住持很像,另外你写的字,也和生庵很像。你在写那封信的时候,也是刻意模仿住持的字迹对吧?以你的能力,明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但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听见福尔摩斯这么问,圆生露出了笑容。
「……身为一名仿制师,我已经到达顶点了,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发现我的作品是赝品哩。一开始我觉得很有快感,但是渐渐地,我觉得一切都好无聊咧。所以我包含了洗心革面的决心出家了。虽然我还是耍了一点小招数,但总之顺利进入了佛门。
就在前几天,我得知那幅由我制作、已经好几年都没人看穿的赝品,竟然被你看穿了,于是我心中某种几乎要忘记的东西,突然又涌上心头。」
「看穿的人不只是我,还有家祖父啊。」
听见这句话,圆生嗤之以鼻。
「这个嘛,假如是被一个已经累积了无数经验的老头子看穿,或许我只会觉得『真不愧是经验老道的人』,而就这么不了了之。但是当我听到看穿我的作品的,是个比我还年轻的人,而且那个人聪明绝顶,被称为『福尔摩斯』,我就想要挑战一下了。
那幅书法,就是我为了挑战你而特地制作的杰作哩。虽然你还是轻易地就看穿了,但那幅作品应该很不错吧?」
「──那种东西根本就称不上作品。只模仿了鲜花的外型,却完全闻不到花香的人造花,我不会称它为鲜花哩。人造花就是人造花,跟鲜花完全不同。或许你也有你的想法,但是我从来不认为欺瞒世人的赝品是『作品』。这实在太厚脸皮哩。」
福尔摩斯露出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圆生愉快地眯起眼。
「哎呀,你还真敢说咧。话说回来,这就是你的本性吗?这种可怕的气息,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过这比你品行端正的那一面好多了。看来你也是个怪人嘛。」
「多谢哩……所以,真正的『瑞龙』在哪里?」
「在寺院的仓库里,只要稍微找一下,应该马上就会找到了。一想到世界上有你这种人,我突然又觉得对俗世充满了留恋。今天就算我输了,我撤退。后会有期。」
圆生笑了一笑,把福尔摩斯撞开,便抓着扇子夺门而出。
「别想逃!」
就在福尔摩斯准备追出去的时候,副住持突然大声喊道:
「请等一下,清贵先生!」
听见他的声音,福尔摩斯顿时停了下来。
一回神,圆生就不见踪影了。
「──!」
福尔摩斯不甘心地咬着嘴唇,紧握住拳头,「啧」地咂了声嘴。
看见他的模样,我着实吓了一跳。就像圆生刚才所说的,这家伙在品行端正的面具背后,竟然有这么不服输的一面啊。
尽管我的脑袋还没跟上这个出人意表的发展,却莫名觉得佩服。
「清贵先生,他那个人就像忍者一样哩。也许你也有一些功夫底子,但一个温室里的少爷是没办法抓到他的。那只会浪费你的时间和体力而已。」
听见副住持淡淡地这么说,福尔摩斯皱起了眉头。
「请恕我直言,我并不是『温室里的少爷』。」
他转过头来这么说。他的嘴角虽然带着笑意,但也明显地表达出他对副住持这番话感到不悦。
「我知道你也不是普通人,但是论体能,你应该没办法赢过圆生吧。」
「……副住持看起来好像不怎么惊讶,莫非您早就察觉了吗?」
「我固然没有发现瑞龙的书法被掉包了,不过我知道圆生并不是普通人,也感受得到他其实背负着一些没有办法公开的过去。但是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遁入空门,我们的工作就是接纳他这份决心。我不知道圆生有什么样的过去,但他已经几乎忘记俗世,专心念经,忏悔自己犯下的罪孽,只差一点点就能成为真正的和尚了。然而,或许在他得知你的存在之后,又发现自己对俗世还有许多眷恋吧。如果是被经验丰富的诚司先生揭穿,纵使他可能会觉得受伤,但应该也会就此放弃吧;可是被你这个年纪比他还小的人看穿,他的自尊心可能就无法允许了。
同时,我相信圆生一定很高兴你看穿了他制作的赝品。也许他觉得,一直以来都以『影子』的身份活下来的他,终于被认可为一个『个体』,而且还找到了一个命中注定的对手。既然如此,他就没办法再继续低调地活下去了……真是讽刺。」
他望着远方淡淡地说。
「这件事您会报警吗?」
「他说瑞龙的书法在仓库里,我相信他应该不会说谎。以结论而言,并没有东西失窃,而且就算报警,警方对那个『忍者』也束手无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