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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一直这么以为。
我上高中没多久,就跟她变得很熟。我们形影不离,我一直觉得她是最棒的朋友。
『葵和男友好配喔。我会帮你监视他,不让他劈腿,你就安心地去京都吧。』当初她明明这么对我说……
是不是我前脚一走,她后脚就马上去接近他了呢?
得知我要搬家之后,她是不是很高兴呢?
我的男朋友竟然和我最要好的朋友交往——这件事让我不甘、痛苦又难受。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想要立刻回去埼玉。
「这样啊,然后你就想立刻飞奔回去。」
他点点头说,美惠子小姐也一脸怜悯似地眯起眼睛。
「可是,你回去之后要做什么哩?」
听她这么问,我不禁语塞。
她说的没错。就算我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无数次。
「……我、我想确认一下。而且我有好多话想对他们说!我想对他们两个说:『你们太过分了!我无法原谅你们!』因为他们真的很过分!太过分了!」
我一直压抑在心里的情绪顿时溃堤,一口气爆发。
因为不想让家人担心,所以我不曾在家里哭泣。
因为在学校也还没交到可以谈心的朋友。
……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忍耐着。
其实我早就想放声大哭了。
我趴在桌上,纵声大哭。这时,一只大手轻轻地抚摸我的头。
「……葵小姐,请看看你带来的这幅画里的婴儿。」
听见他这么说,我尽管继续呜咽,但仍缓缓抬起了头。
那是一幅用圆滑曲线勾勒出的婴儿画像。
画里的婴儿大概在睡觉吧,但看起来嘴角似乎挂着微笑。
「你知道白隐这个人吗?」
他温柔地问道,我摇摇头。
我只是觉得这幅画好像很不错,所以就把它带来这里,对作者一无所知。
「我刚才也说过,白隐是与富士山齐名的高僧。但是他也曾经名誉扫地。」
「……咦?」
「当白隐住在沼津的松荫寺时,发生了一起事件:某个※檀家的女儿怀孕了,父亲逼问她孩子的爸爸是谁,她说不出口。这时她忽然想起父亲平常很崇敬白隐,于是便谎称小孩是白隐的。她大概以为只要搬出白隐的名字,事情就可以平息了吧。(译注:隶属于某一寺院,定期布施的俗家。)
然而这个女孩的父亲勃然大怒,抱着刚出生的婴儿去找白隐说:『你这个不检点的臭和尚,竟敢让我女儿怀孕。这孩子你自己养!』便把婴儿硬塞给白隐。」
「咦……那白隐先生的反应呢?」
「面对这个莫须有的罪名,白隐没有半句辩解,就收留了这个孩子。
之后,他就算被人骂『酒肉和尚』,还是为了养育这个孩子而到处拜托别人分他母奶。最后再也忍受不了的,是这个孩子的亲生母亲。
她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向父亲坦承了一切。据说得知事实真相后,这个父亲大受冲击,立刻去找白隐,向他谢罪。
这时,白隐只说了:『喔,这样啊。原来这孩子也有父亲啊。』便把婴儿还给他们,完全未对女孩和父亲语出责难。
你觉得白隐对这件事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我被这样询问,完全说不出话来。
白隐遭到背叛、遭到陷害、遭到辱骂,却没有道出一句辩解,只是努力地养育孩子,最后还把孩子还给前来谢罪的父亲。
他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说不定他其实很生气,认为对方太过自私。
「我在猜,他的心情会不会都呈现在这幅画里面了呢?」
福尔摩斯先生用非常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婴儿图。
画中的婴儿睡得非常香甜,只让人觉得他好可爱……
「……」
我再次落下了斗大的泪滴。
白隐不管遭到什么样的打击,都能够坦然接受,而且用爱包容吧。
就算被迫接受什么,或者被夺走什么。
我对始终在心里埋怨着『我好怨恨、我绝对无法原谅他们、他们太过分了』的自己感到羞愧。
我竟然试图把祖父这么棒的宝物卖掉,只为了去臭骂他们一顿,我对自己感到羞愧。
……可是,即使如此,我的心里还是一样痛苦。
我难过得无以言表。
眼泪停不下来。
「葵小姐,如果你不嫌弃,要不要在这里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