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事后感到义愤填膺的鸥外要求瑙曼教授更正自己的认知,如果对方没有打算撤回他的言论,他会赌上双方的性命决斗。
「结果你的主张不是受到在场许多知识分子的支持吗?瑙曼扭曲的表情仿佛历历在目啊。」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对年轻的你来说,那也不是很久远的事情吧,不过和从德国回来的当时相比,感觉你变得圆滑些了呢。你原本就是个很柔和的人了,该怎么说……和老成又不太一样。」
小池似乎思忖了好一会儿,结果到头来还是找不出适当的词汇,两人就这样在校舍前分开。鸥外在大马路上搭上了马车,透过小小的车窗,他看见在雨中朦胧不清、五花八门的街景。
和过去曾生活过的柏林似像非像的景色。
然而从车轮传来的震动让他回想起那座石造的城市。和学友们一同学习,接触欧洲孕育的艺术——并坠入情网的那些日子。
他抱着没有坚持到最后的回忆离开德国,至今究竟过了多少时日呢?那段日子的记忆逐渐淡去,残留在胸口中的疼痛余晕现在却依然刺痛着他。
不久马车通过曲町,进入神田,抵达鸥外的宅邸。鸥外在玄关把湿掉的外衣交给富美,进入阳光室,结果本来坐在沙发上看书的芽衣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啊、欢迎回家!」
「我才刚回来呢。啊,你不用站起来继续看吧。」
可能是太专心在看书了,没有查觉到鸥外回来,因此感到有些尴尬吧。鸥外噗哧笑了一下,目光突然停留在芽衣手上拿着的书本封面。《Glimpses of Unfamiliar Japan》,这本书的书名可没有在鸥外的书架上看过。
「你去了借书店吗?」
「不,我刚才在日比谷和八云先生巧遇,他给我的。」
「八云……也就是小泉先生吧。话说回来他住在日比谷呢。」
可能是觉得此时听见八云的名字很意外吧,不过后来,鸥外便回想起八云和芽衣在引发龙神骚动的那时曾见过面。
「这是本怎样的书?」
「这……全都是英文,我不是很懂,好像是集结了日本民间故事的书,像是鸟取流传的被褥妖怪与河童的故事等等。」
「哈哈!这还真像小泉先生的作风,他可是比我们日本人还有更多的乡土爱呢。」
芽衣也深深点头,赞同鸥外的话。
不过就算是这样……鸥外心想,虽然只是很粗浅的程度,却能够理解用英文所写的书,这种教养到底是在哪里又是怎么培养出来的呢?在上野精养轩时他就讶异芽衣能以很习惯的手势使用刀叉,而像是莎士比亚、莫札特甚至是米开朗基罗、达文西等人的名字对她而言也是理所当然的知识。
她铁定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子,为此鸥外曾利用关系调查过华族女子学校和菲利斯神学校等等的学生名册,却哪里也没有记载绫月芽衣的名字。
「话说回来,小泉先生知道你是『魂依』吗?」
「我想他应该不知道,我告诉他会比较好吗?」
「不,你没有必要特地跟他说,如果之后他有机会问你,你到时再说就可以了。」
只是如果八云知道芽衣是魂依会怎么想呢?既然他会对妖怪一类展现出非比寻常的好奇心,他铁定会对芽衣抱持着更深的兴趣。
「……」
这个展开对鸥外而言可不是令人开心的。
并非因为对方是小泉八云,任谁都一样。他的心情和听闻芽衣为了与扮成艺伎的音二郎见面而进出置屋时相同。
「话说回来,你有说过你想学跳舞吧?来,手借给我。」
「咦?现在在这里跳吗?」
「房间够宽敞的,可不会输给鹿鸣馆的舞厅哦。来!」
仿佛要逃避心中那种介怀的感受一般,鸥外拉着芽衣的手,搂住她的腰。
「哇!那个……」
「代表社交舞的华尔滋是四分之三拍,舞步是三步、六步、九步,像这样以三为基准,舞步的速度也都是一样的,应该很好理解才对。」
Rise(高姿)、Lower(低姿),不断让身体载浮载沉。纵使舞步很单纯,要习得这个沉浮的技术,正是华尔滋的困难之处。
「怎么啦?如果不晓得舞步,基本上只要向左边一直转就行了,这么一想就会觉得很轻松吧?」
「不,这一点也不轻……哇啊啊啊!」
突然间一个大回转,使芽衣眨着大大的眼睛发出悲鸣。那实在是太让人愉悦——不,是太可爱了,鸥外不自觉重复好几次这个动作。
「请、请暂停!我都头晕了!」
「哈哈哈!又不是翻了个跟斗,只因为这样就晕,你的未来可会让人忧虑的哦。如果到时候你身体不舒服,就不能品尝鹿鸣馆自豪的烤牛肉了不是吗?」
「!」
烤牛肉。这句话让芽衣的表情瞬间变了。
芽衣的眉头猛地用力,表情也变得严肃,甚至让人感受到仿佛现在要去解决双亲仇人般宁静的气魄,看起来相当可靠。
「没错没错,就是像这样哦,小松鼠。如此一来你会跳得比任何人都还要好的,担任你伴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