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伎文化也很优秀,不过就我而言,还是会被你这种重视传统要素的女性给吸引呢。这小小的身躯、不会特别抢眼的容貌、保守的言行举止……这可说是日本人最终极的表现吧!」
他高声赞赏芽衣,看来酒喝多了。
「非常感谢您,您的日文说得真好呢!」
于是芽衣在对方的旁边正坐,并提出疑问。
「您刚刚是说艺伎吗?」
「是的!那位名叫音奴的小姐好像是神乐坂第一的艺伎呢,今天我带来的大人物也非常中意她的样子,或许他有意帮音奴赎身,带回俄罗斯也不一定……不过以我而言,要说的话,比起她我更想要迎娶你这样的姑娘当妻子哦。」
芽衣冷不防被对方亲吻了手背。她因为艺伎这个单字受到了冲击,导致她没能对这西方的打招呼方式立即反应。
(音奴小姐是神乐坂第一的艺伎……)
冷静下来想想,眼前的这副光景,还真只能说是来找艺伎玩乐的情景。无论是将整个背涂成过白的肤色、鲜艳的口红和配合着和乐器演奏进行干杯比赛等等,时代剧中那奢华缤纷的宴会确实在此进行。
如果是艺伎,说是艺伎就好了,为什么音奴没有如此告诉自己呢?芽衣有被摆了一道的感觉,不过对方也没有特别说谎。置屋是磨练女性技巧的地方,这点无庸置疑,而客席成为「招待会」的场所也是很正当的。
(……不过,直到今天都没有发现,是我不好。我到底眼睛都在看哪里啊?)
她嘲笑自己的愚蠢。如果是大人,这时候铁定会想喝闷酒的。
「哎呀,你怎么啦,小姑娘!请不要露出这种心无所依的表情啊。那么我就在此说一件有意思的事吧!只要是对流行很敏感的女性,任谁都会对这个当今最热门话题有兴趣的哦。」
芽衣猛力抬起头,她可不能错过女性们会紧盯不放的流行话题。是时尚的话题呢?还是新开的西餐厅呢?她兴奋期待地等着对方说下去。
「小姑娘,你知道传说中的八岐大蛇吗?」
「……咦?」
对方说出了偏离她期待的发言。
「其实啊,传说中八岐大蛇就栖息在旁边的不忍池里面呢!身为一名热爱日本的日本民俗研究者,我为了记录祂的生态,日夜都在现场实地作业……啊啊,失礼了,这是我的名片。」
对方斜眼看了一下呆住的芽衣,得意洋洋地从外套的内口袋中拿出皮革制的名片夹,掏出来的名片上写着「东京帝国大学文科大学英文科讲师 拉夫卡迪奥·赫恩」。
拉夫卡迪奥·赫恩,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赫恩、Hearn,要怎么称呼我都随你高兴,有些日本朋友也称呼我的日本名字『小泉八云』呢。」
「……啊!我知道!小泉八云先生!」
芽衣不由得拍了一下大腿。
她没有想到,竟然会以这种型态和前几天与鸥外聊到的《怪谈》作者认识。
「什么,你竟然知道我吗?哎呀哎呀哎呀,这可真让我高兴啊!」
就在险些再度被亲吻手背之际,芽衣巧妙地先开口。
「八云先生……原来您的本业不是作家,而是大学的英文科讲师吗?」
「不,我的本业是日本民俗研究,不过我今天只是因为俄罗斯的皇太子微服来和艺伎玩,所以被委托担任翻译而已……呵呵!不过你看,比起殿下那些在旁边拍马屁的家伙玩得更开心呢。」
八云冷嘲热讽地笑着,指着坐在上座的众多外国人。正如他所说,应该是主宾客的美貌青年只是静静观赏着舞蹈,另一方面,魁梧的中年男性们则是被艺伎们围绕着侍奉,那些粗暴的言行举止,在芽衣眼里实在称不上是高雅的喝酒方式。
(说起来,他刚才清楚提到了俄罗斯的皇太子呢……)
皇太子,也就是王子。
本来就已经身处于这个完全没有现实感的状况,芽衣打从心底不希望再增加离奇的要素,这早已超过她的容许范围,使她停止自主性思考。
(咦?)
于是芽衣突然惊觉。
讲到俄罗斯的皇太子……
确实,鸥外曾说过今天晚上要接待俄罗斯的重要人物。
「呃,我们刚才讲到哪里了……啊啊,对啦!八岐大蛇!虽然说法众说纷纭,不过据说祂是掌管水的龙神,要是生起气来,可会引起大洪水的!」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古文献上说,为了平息龙神的愤怒,以前会献上一名处女当作活供品祭拜,如果谣言是真的,那不忍池也会发生同样的现象……」
她的胸口开始躁动。就在她想要深呼吸调整气息的同时,画着绚烂樱花画的纸门俐落地打开。
芽衣还以为自己要停止呼吸了。
「森陆军一等军医正,现在抵达了。」
灰暗的行灯10灯光,使装饰在白色军服上的肩章散发出柔和的金光。
面上上座以坐姿敬礼的男性,缓缓抬起他姣好的面容。
他那温和的眼神中闪烁出凛然的氛围,瞳孔环视着广大的客席——不久后,他的目光停住了。
连藏起来的时间和余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