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的风景画。
为了替因湿气染上霉味的房间通风,我打开窗户。带著车子废气臭味的热风,穿过窗户往玄关方向而去。
在位于东京都内正中央的大楼中听不见蝉声,采光也不好,顶多只有对面大楼反射的太阳光勉强射入屋内。
在石垣岛上动完手术回到东京以来,我还没有付秋山老师一次学费过。我们现在并非绘画教室的师生关系,而是画商与其助手的关系。我既没有接受他绘画指导,在那之后也不曾在这个房间与他见面。
但他没有要我归还备份钥匙,也没听他说要退租这个房间。我开始帮忙他工作之后才知道,秋山老师其实很赚钱。他的收入远远超过四十岁族群的平均收入。
所以我也决定不主动开口问:「这间房间要怎么处理?」
以前每天放学后都会来这里,一直画画到天黑。我国中、高中的行动范围就是家里、学校以及这间绘画教室。现在一个月可能不会来一次,即使如此,这边消失了也让我感到不舍。很多事情都不同了,但我希望只有这个空间可以别改变。
我清掉画架上方的灰尘,把夹上画纸的画板架上去,在板凳椅上坐下。
左手把自己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勉强折弯,把素描用的铅笔摆上去。虽然几乎使不上力,但这一年已经恢复到可以保持手部形状了。
接著伸长右手。
由左至右画出线条,铅墨出现在沙沙的画纸上。
画上一条扭曲不像样,轻轻用手一擦就会消失的淡淡线条。
不停发抖的右手,感觉随时都会放掉铅笔。
脑海中有好多东西想画出来,但我连输出也办不到。
和过去空有技术却没有想描绘之物时完全相反。
以前对我来说,作画几乎可说是生理现象也不为过,是个近在身边且理所当然的行为。没想到这竟会变得如此困难。
额头开始冒汗。
忠实按照我的意志,具体呈现出线条的右手已经不在了。
不管亲眼所见这个事实几次我都无法习惯,不自觉想逃避。
如果是平常,我应该会厌烦地撒手不管吧。
但是,今天不同。
我再次将铅笔尖端碰触画纸,又画了一条线。从上而下。又诞生了一条歪曲的线条。
接著重复几次相同动作,但完全没办法画好。连画也称不上,彷佛小孩涂鸦的线条排列。
但我没有停止。
理由只有一个。
──因为夏天到了。
感觉很愚蠢,但真的只因为如此。
我大概再也无法完美取回指尖的感触了吧。
再也不可能画出人鱼的画了。
比较手能随心所欲行动的过去与现状,好几次感到厌烦,或许将来有天我会后悔在那个小岛上发生的事情。也或许会放弃作画。
但是,即使我放弃,即使对毫无成长的自己绝望。
我想每当夏季来临,我会不停地挑战,让自己更贴近过去的感觉。
东京的风、阳光、气味和声音都和志嘉良岛的那个夏天完全不同,但只要夏季来临,我就能鲜明地回想起所有五感。想起风乃的笑容、她流过的眼泪与手心的温度。
只要有两人共度的记忆,我就随时都能乐观向前。
把铅笔抵在画纸上,我的右手不停颤抖。最后终于失去力气,差点放掉铅笔。
但颤抖愕然停止。
一只小手像要支撑我的右手,轻轻覆盖上来。
原本带有霉臭味的画室,充满柑橘香气。
「我第一次看见海斗画画的样子。」
是风乃。在我右肩后方的琥珀色双眼,弯出和缓的曲线。
我的手和风乃的手,一起画出线条。
那是曾经在晚上学校里画出的,很有风乃风格的强力线条。
怀念情绪充斥心胸,我发不出声来。
一种黏附在身体表面的负面情绪,被爽朗清风完全吹散的感觉。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已经得到可以离开小岛的许可了吗?
风乃彷佛读穿我的心思,她点点头,轻轻放开右手。
「在大家努力下,仪式取消了。」
「怎么一回事?」
「因为无法阻止水位上升,所以决定筑防潮堤应对。多亏这样,台风来也不会淹水了。」
原来如此,仪式的目的是为了拯救小岛,如果可以做到这点,那风乃也没当人柱的必要。
「这么简单就解决真的可以吗?」
太惊讶了,原本还那样拚上性命耶。
但风乃摇摇头,挤进我和画布之间,双膝跪地,从正面抬头看我。
「一点也不简单,离岛的建设费用高昂,听说需要几十亿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