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我从高中毕业了。
人鱼的画,在丸之内创世纪艺术大赛中获得次奖,这是史上第一次由高中生获奖,据宜野座老师表示,只差一点点就能拿到首奖。
我已经达到当初的目的了,但取消东京美术大学的推荐入学申请,因为我的右手已经完全丧失曾拥有的技巧。
靠著秋山老师和宜野座老师的人脉,替我介绍了全国各地的名医。但到目前为止,完全不见复原徵兆。
结束复健疗程后,别说作画,我连长时间握笔也办不到。
虽然试著用左手画,但和从懂事起便开始握画笔的右手相比,顶多只有稍微帮一下的左手的手感完全不同。简直像操控陌生人身体的感觉,想找回画出人鱼的画的实力,大概一、两年也不够用。无法办到原本稀松平常之事的压力非常大。
积蓄在指间的技术与经验全部消散,我无法具体呈现心中的想像。
耗费数倍时间才画好的风景画,和我想像的差距甚大让我放下画笔。
台面上是当重考生,但我在那之后几乎没有练习作画。
空下来的时间,我请秋山老师让我帮忙他画商的工作。
我从作画者变成卖画者。
这是很新鲜的经验。
绘画的价值会因为时代流行与客群而改变,价值不是因为作品本身的完成度,而是因为观赏者的感受而变动。即使是我无法理解的艺术作品,只要买家有所感触,价格也会翻倍。
更进一步说,也会碰到「高价」本身就有意义的状况。在有钱人的世界中,确实有只为了炫耀「我花几百万、几千万买的」而买画的特殊兴趣者。
感觉像随意泼洒颜料的涂鸦,在秋山老师的销售话术下以一千万日圆卖出。
当我揶揄他「真是个奸商耶」时,秋山老师抬头挺胸说:
「付出的代价与得到的成果是否相符,判断其中价值的人是自己。如果你自己满足了,那就是买了好东西。」
我觉得这超级诡辩,但同时也发现,这是秋山老师在安慰失去右手的我。
因为这并非引用画家的名言,而是秋山老师自己的话。
在我帮秋山老师工作到关西去时,见到了大地先生。
似乎是秋山老师雇用他当运送艺术作品的工作人员。他仍是眉角往上吊的恐怖脸孔。
「大地先生人在这里,那风乃没事吗?」
志嘉良岛现在的状况如何呢?我已经一段时间没和京花联络了。年轻派领导人大地先生,有没有压制住重传统的犹他和老年人们呢?这些应该都和风乃会不会变成人柱有直接关系。
大地先生瞥了我的右手一眼。
「右手,已经能画画了?」
他知道我在画画,大概从秋山老师口中得知的吧。
「啊,那个,复健疗程已经结束了……」
在我含糊其辞时,大地先生用几乎听不见的音量小声说:
「对不起。岛民已经有所觉悟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说完后便离去。
我不需要他的道歉。大地先生是为了风乃行动,我也拿金属球棒打他的膝盖,所以两不相欠。
借用秋山老师的话来说,在我心中,成果比付出的代价更高价。所以我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但是「交给我们」是指什么呢?大地先生彷佛恢复理智的表情,让我感到有点不安。大地先生已经没有留在岛上的理由了,这也表示没必要保护风乃了。
该不会是仪式早已办完了吧?
我立刻打电话给京花。
『喂。』
我听见京花那头传来喧嚣声。
「你现在在哪?」
『我正好刚抵达羽田机场。』
「你在东京?」
『我下午有甄选会。欸,东京人会不会太多啊?我待会要去新宿车站,听说新宿车站一天就有三百五十万使用者,志嘉良岛的人口三百五十人左右,是一万倍耶。单一天而已耶。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是喔,那不重要啦,风乃现在怎样了?」
『风乃没事,你不必担心。』
「你们说服犹他了吗?」
『算是啦,看到那个也只能接受了啊。我虽然看过照片了,但看到实品完全不同。老实说,我好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
『算了,我会赚得比你还多钱,因为我会成为世界第一的歌手。』
京花说完抱负后挂断电话。
虽然搞不懂状况,但从京花口中听到风乃没事,总之先松了一口气。
阴郁细雨持续一段时间后,也终于随著梅雨锋面北上而烟消雾散。夏天终于来临了。
我来到秋山绘画教室。
到去年夏天前,因为我让画作无限增加,还一度害怕会没有地方可以摆。但在即将经过一年的现在,只增加了一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