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止雨停。
原本浮现好几道漩涡,如巨大水龙暴动的大海,平静得令人难以相信。
「我──」
风乃用力吸一口气,接著和声音一同吐出口。
「我,其实……想活下去……」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左手手指从岩石上滑脱。
但浮在空中也只一瞬,我的身体不是落下而是突然往上浮起。
我和风乃回到塔顶,在岩石上落地。
原本在远处跪地的大地先生就站在旁边,粗暴甩开我的左手。
我只有转动脖子看风乃。
风乃双膝内八跪著,全身无力地坐在地上。
盯著我看的双眼浮出泪水,反射阳光闪闪发亮。
阴天的天空,开始放晴。
几公里远处仍是阴天,远方也传来雷声。彷佛只有这一带处于不同世界般炫目,我们似乎进入台风眼中了。
「风乃,再说一次。」
大地先生说。我顺著他的视线看过去,刚才因为不良天候无法动弹的犹他们,在放晴后站起身,端正姿势瞪著我们。
「再说一次?」
风乃回问,我回答她的回问:
「只要有你一句话,我们就能和任何东西对战。」
风乃思考了一会儿。
彷佛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的话语、想法到底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最后她睁大眼,眨了几次眼。
张开嘴,又咬下唇。
看了大地先生又看了我。
看了犹他们。
低下头。
接著用力抬起下颚,朝著晴朗的天空大喊:
「……对不起!我其实好想要活下去!」
风乃「啊哈哈」大笑,那是她平常张大嘴,天真烂漫的笑容。
唯一不同的是,积蓄在她眼中的透明水珠一滴一滴滑落。
「嗯,活下去吧。」
我站起身,站在大地先生身旁。
*
我们三人推开犹他和石阶梯下的两人,搭上渔船。
大地先生掌舵,打算要从御岳回志嘉良岛。会说「打算」是因为我在上了渔船后立刻失去意识,所以不太确定。
我恢复意识时已是隔天,人在石垣岛的综合医院里。母亲坐在病床边的折叠椅上,用手帕摀著嘴。发现我恢复意识后,冲上前来紧紧抱住我。在我睡著之时,我的右手肘到指尖被裹上石膏。
秋山老师也很快赶到,向我和母亲赔罪。用字遣词相当有礼,一脸惨白深深对我们行礼的秋山老师彷佛完全不同一个人。
这个行动和结果都是基于我的意志,如果可以拯救风乃,我也早已做好死的觉悟了,但秋山老师说「这全是我的责任」。
父亲也很快赶到,我彷佛被侦讯的犯人一般,接受父亲啰嗦地询问细节。好不容易中途逃脱借了医院的电话,联络上京花。
风乃平安无事,仪式总之先延后了。虽然想要决定新的日期,大地先生和京花彻底反对,更重要的是原本千依百顺的风乃态度一变转为反对。也因此,岛上分为年轻人与老年人两派,气氛相当险恶。
『海斗被处以无限期禁止入岛。』
京花对我如此宣告。听说如果我下次试图入岛,没有任何理由立刻会有生命危险。
这也是没有办法,我不只违法闯入民宅腹地内,还当著犹他的面闯进他们的圣地。
『风乃也被禁止出岛了。』
和其他离岛港口携手合作的那个小岛,明明是同一个国家,却活在完全不同的常识中。甚至可以实现「限制进出小岛的人」这种离谱的事情。
『已经没有海斗能做的事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京花这样说完后,单方面挂断电话。
我想见风乃,但确实已经没有我能做的事了。现在只要风乃还活著就够了。
我拖著肌肉酸痛的身体回病房,立刻被叫到另一间房间去。
医生一脸严肃地在那里告诉我,我的右手腕现在有三大伤势,具体来说有「手腕韧带损伤、正中神经损伤、粉碎性骨折」,结论是我需要立刻动手术,且术后的后遗症,无法自由操控从拇指到无名指第二关节处的手指和掌心的神经。
「根本别想要画画了。」医师摇摇头如此说,我的双亲因此哭泣,但我一点也不后悔。
不,只是还没有真实感,或许将来有天会后悔。
即使如此,我在要选风乃还是要选画画的选项中选择了风乃,就算断送了自己的人生,和没有选择风乃的后悔相较根本微不足道。
晚秋的风吹散落叶,薄薄积雪在柏油路上融化,接著在绿色花苞逐渐染上樱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