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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眼中也积蓄著泪水,反射光线缓缓晃动。
「差劲透了。」
风乃这次面对著我又说了一次。我「或许是听错了」的微小希望也被打碎,脑袋一片空白。
风乃粗鲁地用拇指抹去泪水,跑走。
我只能用视线追著她的背影低语:
「……差劲?」
湿润的风,摇晃我孤独的身体。
*
被风乃拒绝让我大受打击,我在床上躺了一天。
隔天,看见台风逼近的新闻,我在意识蒙矓中,慢吞吞地收拾车库。
人鱼的画用三层瓦楞纸版这种强度更高的纸板包装,这是关系到我将来的大赛参赛作品,本来该要仔细包装,但我粗暴地随便乱包。
就是这般,一切都无所谓了。
正如气象预报,台风在隔天直扑志嘉良岛。边听著强风打响防雨门的声音,我在昏暗的房间里抱膝度过。
我该去见风乃吗?
我该问她说「差劲」的理由吗?
我自问自答好几次,最后用台风无法出门当藉口放弃。反正理由很单纯,除了「讨厌我的画」之外别无其他。那是投注我全部感情的热情之作。作品遭到否定,等同于我自己遭到否定。
失恋这两个字浮上心头,就算明言告白,我也没有能被她接受的自信,但我没想到竟然会被用这种方式甩掉。
而且,最让我悲伤的是我伤了风乃。天真烂漫的她哭泣的一面,我大概永生难忘。
在我拖拖拉拉中,一转眼到了二十号。我要离开志嘉良岛的日子。
我要搭第一班船到石垣岛和秋山老师会合,预定今天内要回到东京。画材和来这里时相同,用货运送回东京。但因为秋山老师无论如何都想要直接确认画作,所以我只能当成随身行李搬上船。
「登美奶奶,非常感谢你的照顾。」
登美奶奶开厢型车送我到港口,我把包装好的画作从车上卸下来。长一百六十二公分,宽一百一十二公分的大纸箱,光搬运都要费一番功夫。
我一鞠躬后,登美奶奶坐在驾驶座上,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地说:
「如果你愿意,下次再来吧。」
「哈哈,说的也是。」
我回以含糊不清的回答。应该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我才会想要再来吧。就连现在,风乃没有来送我让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我也对「真的没有丝毫希望」感到绝望,内心一团乱。
「如果你见到我儿子,可以告诉他偶尔也回来一下吗?」
登美奶奶手肘摆在车窗上如此说。
「我和登美奶奶的儿子没有直接认识……如果他从事美术相关的工作,那我的老师可能认识他,我请老师转达。」
「马上就会认识的……因为海斗画了那样的画啊。」
留下这句预言般的话,箱型车扬起尘烟在泥土路上疾驶而去。
我的脚步因为宽大的画作承受强风吹拂而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搭上高速船。
船舱里空无一人,话说回来,我从没见过有乘客搭上这艘船。
都还没出港,船身已经不停摇晃。带著杂讯的广播声显得特别响亮,根据广播中传来的天气预报,彷佛被昨天离开的台风吸引,第二个台风从西南方朝这边靠近。似乎再过两、三天就会直扑志嘉良岛。
汽笛声响起,船只开动。摇晃剧烈让我感到很恶心,我上到甲板吹风。
虽然风很强,但天气还不差,晴朗天空中挂著薄薄云层,云朵往志嘉良岛的方向流动。
我无意识地朝志嘉良岛的方向看。
──接著,我毛骨悚然地感到身体都僵硬了。
船只开离港口五十公尺左右。停船处停著两艘高速船和几艘小渔船,顺著海浪规则摇晃。
在离港口稍远的海岸沿岸,站著一整排的岛民。
数十人,不,或许超过百人。距离遥远看不见表情,也分辨不清谁是谁。但所有人都看著这边,只知道他们看著这艘船。
彷佛来确认我真的离开了。
我回想起和风乃一起在岛上参观时碰见的岛民们的态度,除了风乃、登美奶奶和小孩子以外,每个人都朝我咋舌,问我什么时候要离开。
风乃开朗说著「啊哈哈,对不起」向我道歉,所以我觉得无所谓,就算送灵日有重要仪式,冷淡无情到这种程度也令人火大。
我真想把用纸箱包好的画作丢进海里,然后接著大喊一句「我再也不会来了,你们这群乡巴佬!」
但再怎样也不可能那样做,我失落沮丧后,还晕船朝大海狂吐胃酸。
一小时后抵达石垣岛。当我下船时,看见一位女性带著行李箱站在人烟稀少的港边。帽檐宽大的帽子加太阳眼镜,全身长袖长裤。让人感受到不想露出丝毫肌肤的强烈意志的女性,看见我之后大声喊我。
「海斗!」
我听过这个声音,更正确来说,是留下强烈印象的声音,我立刻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