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这些颜色叠加上去后,比起单纯的蓝色看起来更像大海。
如果和想像不同,那重画就好。和水彩画不同,油画可以无限重画。我至今从未感觉那是个优点,这回却感觉到好几次。
突然回过神时周遭一片黑,我似乎倒在车库水泥地板上睡著了,好险在登美奶奶发现前醒来了,要是被她发现,我可能会被她禁止画画吧。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专注作画到失去意识。
第三天,终于进入细部描绘与收尾步骤。
在右上方阳光普照之处与左下沉在海底的聚落之间,画上上半身为女性,下半身鱼尾的「人鱼」。
人鱼对著海面哼歌。
我自己也觉得很害臊,这是风乃。因为拉著我朝光明处前进的人就是风乃。
如思春期的国中生以自己喜欢的人为主题作词作曲般害臊得无地自容,我现在正在做相同的事情。
但我比起任何东西都想要画这个,这也是没有办法。
不是为了作画寻找主题,而是为了表现主题而作画。有种晚了好几步,我重新开始做国中起无法做到的,对作品投注感情的方法。从这层意义上来说,这令人无地自容的行为,也是我找回孩提时代感性的证据。
画布中,人鱼风乃沐浴在阳光下唱歌。从她身上洒落的光芒,照亮海底的志嘉良岛。
我不知道这幅画到底画得好不好。
但只要看著画就让我忍不住脸红,心里嘈杂。
和在此之前我那除了「技巧很棒」之外没任何感想的风景画作品完全不同。
我全心全意描绘所有主题,特别对人鱼没有任何妥协。我要把风乃具体呈现在这个世界中,投注累积在我指尖的所有经验与感性。
我不允许作品和我脑中的景色有分毫误差。
接下来只剩下调整整体的色调,以及细部修正。
当我远离画布双手环胸俯瞰作品时,窗外传来玻璃破掉的尖锐声音。
一看外头,登美奶奶蹲在湿透的地面捡拾玻璃碎片,她似乎是把装香片茶的水瓶摔破了。
「没事吧?」
我手撑在窗框上问,登美奶奶吓得肩膀抖了一下。
「……啊、啊啊,没事,你别在意。」
「但你的手在发抖耶。」
难得见凡事手脚俐落的登美奶奶这么不可靠,我跳过窗户帮忙收拾。
「你那是什么意思啊?」
登美奶奶小声说。她没有看我也没有看我的画,所以我无法立刻理解她在说什么。
「咦?」
「那张人鱼的画。」
「啊,很怪吗?我基本上几乎都完成了。」
登美奶奶一度站起身,从窗外看了车库里的画之后,又蹲了下来。
「……没有,没事。你别在意。只花了三天就完成,你还真是厉害呢。」
接著在捡完碎片后,带著无法释然的表情走回去。
总觉得她的反应让我有点不安。果然客观来看,这幅画不好吧。登美奶奶之前夸奖我素描画得很棒,但对这幅人鱼的画,只夸奖我作画的速度。
但时至此刻,我也没办法重画了。
没有那种时间也没有体力,投注画中的感情也非虚假。就算大赛最后的结果不好,就算被刷掉,我也想用这幅画被刷掉。总之,我坚持做完收尾。
就这样,我到志嘉良岛的目的,绘制参加「丸之内创世纪艺术大赛」的画完成了。
此时是八月十六日,距离我回东京只剩下四天。
隔天早晨,风势比平常还要强劲。
「今天风乃会来喔。」
登美奶奶告诉我。
「这样啊。」
我装作没有任何想法般回应。上次最后见到时,风乃说再来三天无法见面。所以我才会投注全身心力,只花三天就完成百号画作。我想要让她看我完成的画。
「海斗,你从风乃口中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我不懂这个问题。我边回问边在座垫上坐下。登美奶奶坐在我斜前方,无言倒香片茶。盯著自己手边看一段时间后,站起身。
「那幅画上的人鱼,是风乃对吧?」
理所当然会被看穿,我好害臊,边搔后颈边点头。
「对,就是这样。」
「你不知情就画了啊。」
登美奶奶叹了一口气。
「……那幅画有什么问题吗?」
感觉我好像搞砸了什么。登美奶奶从昨天看见我快要完成的画作后,就对我有点冷淡。
「不,没事,没什么。」
登美奶奶说完后,朝厨房走去。
我在满头疑问中吃完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