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设石砖的道路上,并排著许多家挂著红色、黄色花俏招牌的伴手礼店。揽客的声音,观光客拍照、互相欢笑的声音相当喧闹。
所有事物都让我深感兴趣,我不小心往店里看了好几次。来到冲绳后看过好几次的,正方形或是菱形并排花样的织品,似乎叫做绵狭带。也有瓶中浸泡著黄绿龟壳花的酒,我别开眼去想著「谁会想喝这种东西啊」。看见人鱼蓝石头的饰品时想著,感觉很适合风乃。
京花没有责备三不五时停下脚步的我,只有在我回过神时,面无表情地对我说「要走了喔」。
穿过主要大街往后走,有间小小的卡拉OK店。边翻阅杂志边懒散迎接顾客的店员,坐著没动只用手指引导,我们走进播放背景音乐的小房间里。
这是我第一次和女生单独来卡拉OK。在昏暗的房间里独处。我明明不用唱歌,光这样就让我手心不停冒汗。
京花在沙发上坐下,熟练地操作有小萤幕的遥控器。似曾听过的曲名出现在画面右上角。她接著拿起柜台给我们的两支麦克风,交互「啊、啊」地确认声音。我不懂之间的差异,但京花小声说著「这支好」选了其中一支后站起来。
背景音乐停止,开始奏起前奏。电视开始播放卡拉OK的影片,中间显示曲名与歌手的名字。
「我会紧张,我唱歌时别看我。」
透过麦克风的声音响亮,京花的表情一直没变,相当认真。但看起来脸颊稍微泛红。
「我知道了!」
我用不输给前奏的大音量回应,京花点点头后用力吸一口气。
──在那之后,听见她的声音从喇叭中传出来,我感觉鸡皮疙瘩一路从脚底往头顶窜。
如果用颜色比喻,那是枢机红。我似乎看见独特的深红色染遍了卡拉OK房间的墙壁与天花板。枢机就是基督教天主教会的枢机主教,用在主教袍上的红色就被称为枢机红。内含神圣与庄严,高贵外表深处隐藏著猛烈燃烧的热情,就是这样的颜色。
一阵子后,我发现她唱的歌曲是两、三年前流行的歌曲。记得当时街上四处都可以听到这首歌,让我感到很厌烦,只留下歌声很甜腻的印象。
但京花唱出的版本,有和我记忆中原唱完全不同的强劲力道与深奥。
她似乎不想让身边的人知道自己想当歌手,所以应该也没有去上过声乐课。虽然只是隐约感觉,我觉得她拉长音时不太稳定。顶多只是印象,我没有音乐的知识,也不清楚更细节的部分。
──但是,我懂艺术。
京花的歌声、换气、从抑扬顿挫中表现出的个性,是属于她的东西。明明唱著别人的歌曲,却完全是她的原创。和只靠技巧描绘,被批评为「完全没有感情」我的画完全相反,虽然技巧拙劣,京花的歌声确实传达出她的情绪。
原本以为完全不知道在流行什么,只是随处可见的歌曲,从京花口中唱出来,歌词也听起来富含深意,我觉得是终生难忘的最棒的一首歌。
唱完最后一句歌词后,京花按下强制停止键中断演奏。把麦克风拿在胸前,一脸紧张低头俯视我。
「……如何?」
和她有魄力的歌声正相反,这声音相当细弱。
「……」
当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时,她把麦克风轻轻放在桌上。
「……就是说嘛,想要当歌手这种孩子气的梦想,应该要放弃才对。太丢人了。」
我慌慌张张挥手。
「啊,不是不是!只是因为太厉害了,我说不出话来!」
「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该怎么说呢……这是我到目前为止听过的歌中最棒的一首歌。我觉得你肯定可以当上歌手,而且一定会成功。」
京花听完后挑起单眉,眯起眼睛:
「你这夸过头了吧,无法相信。」
「是真的,简直是天才。」
她充满怀疑的眼神没有改变,双手又在胸前紧紧交握。
我拚命转动大脑,思考该怎样说才能让她相信我。
她明明有如此出色的才华,却因为没让外人听自己唱歌而没有自信,这太可惜了。如果我的一句话能将她的才华推向公众舞台,没什么比这令人感到更光荣了。
「歌声有透明感也很有重量,让我觉得这首歌不是你来唱就无法满足我。听起来比真正的歌手唱得更棒。」
「……这样啊,其他呢?」
京花放松紧握的双手。
「你的歌声中有颜色,就是这般充满感情,我感觉不是单纯的『好』,而是有超越其上的东西。」
「原来如此……其他呢?」
催促我说感想的声音毫无感情,但她手指边卷著一小搓浏海,嘴角也不停发抖。她似乎有自觉正受到夸赞。
「我听的时候鸡皮疙瘩冒不停,让我想要听听其他更多不同的歌曲。摇滚曲调的快歌或是男性歌手的歌曲应该也非常适合你。也很好奇轻松的歌曲会诱发出你怎样的情绪。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谁唱歌之后出现这种想法。」
「喔、喔,这样啊。」
「还有,因为你长得很可爱,和低沉声音之间的反差也很棒。」
我话一说完,原本佯装平静的京花,脸颊开始慢慢泛红。